赫诀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地说,“今晚回不来。”
“我猜你也回不来。”
严杭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一边理所当然地说,“毕竟你家那么远,回一趟肯定得花不少时间,就请一天假还是太勉强……”
“嗯。”赫诀淡淡应着,海风卷起他黑色的衬衣下摆,几缕碎发跟阴影似的,缓而轻地遮住眉间的一点点愁绪。
“欸?诀哥你那边为什么会有风声?”
严杭似乎听出了些不对劲,他眯了眯眼犹疑道,“诀哥你不是说今天回家吗?”
“怎么电话里面不仅有风声,还有……水声?!”
“很奇怪么?”赫诀轻轻闭上双眼,鼻尖的呼吸轻盈而自然。
“当然奇怪了!”严杭忽觉无语,抚着额头心累地说,“诀哥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家明明在北方,不依山也不傍海,天天除了那霓虹灯跟顶高的大厦,根本就看不见别的新奇玩意儿了。”
“嗯。”赫诀对严杭的话表示深切认同,耳边蓦地传来些动静,赫诀慢慢睁开眼睛。
对面那道身影离他越来越近,赫诀很轻地勾了下唇角,侧身攥紧手机像是开玩笑地说,“所以……”
“我没回去,就想待在这里,”
“待一辈子也行。”
“什么一辈子?”
严杭显然没懂赫诀什么意思,但他自己又不爱琢磨,于是很自然地略过后控诉道,
“你们那地儿无聊我理解,但诀哥你去哪儿不能连我都瞒啊,万一芸姐问起来,我都还得想怎么打掩护……”
电话那头跟连珠炮似的,赫诀垂了下眼睛随意听着,眸底的余光偶尔随着浮动的细沙,不经意地落向那条蜿蜒的公路。
江柏佑在公路上站了好一会儿,滑板被他立起来缓慢地转着圈儿,轮子摩擦在地上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赫诀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滑板“呲”的一下停在原地,江柏佑朝赫诀站定的反方向挪了几步,打算就着这个角度看会儿大海再回家。
结果江柏佑刚挪好地方倚着栏杆看海,赫诀这厮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打着电话迈着步子慢慢踱进了江柏佑的视线里,堪堪就挡住了大半的海景。
“哈?”
偌大个沙滩哪儿不能走,赫诀这王八蛋就偏偏跟他杠上了是吧?!
江柏佑盯着赫诀背影气得牙痒痒,尽管他俩隔着三十来米,但江柏佑就死活不信这人没看见他。
“行,装瞎是吧。”
江柏佑戏谑地撩了下眼皮,接着收起胳膊单手猛地一撑,整个人横着跨过栏杆稳稳落在沙滩上。
身后动静不小,赫诀当然听得很清楚,但他却不转身,只是静静望着大海,很轻地笑了一下。
已经翻过栏杆的江柏佑拍了下手心沾上的灰,身前的赫诀仍旧像块儿木头一动不动,江柏佑见状懒得搭理,随手系好腰间的衬衫就大步绕开了他。
风就是这么奇怪,分明相隔甚远,那种熟悉的、清新的茉莉香霎时逸了过来。
再次闻到这个味道,赫诀的眸子不受控地颤了颤,而后受蛊惑似的,侧头望了江柏佑一眼。
只见不远处,这个身形漂亮清瘦的少年正脱下腰间的衬衫铺在沙上,此刻天气不错,江柏佑坐在铺好的衬衫上,双臂支在身后,仰头享受着海风与阳光。
或许是笃定江柏佑不会回头,赫诀垂眼深深地望了过去。
可能是还没成年的缘故,江柏佑的骨骼看起来还很纤细,五官也是,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赫诀见过江柏佑的父亲,那个男人眉眼就很温润,江柏佑大概是随了父亲,鼻尖、嘴唇哪儿哪儿都秀气,但唯独就是那双眼睛,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怎么说呢,赫诀无法从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里找出一双跟他相似的眼睛。
因为那太特别。
欢喜时明亮,憎恶时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