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荀大哥您……”
要么死一般的沉寂,要么同时开口。
舒婉秀差点咬到舌头。
“荀大哥,您说。”
荀羿默了默,“里长与你说过,我是逃荒来的。你还记得吧?”
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舒婉秀点点头,“我记得。”
“日子会变好的。”类似于安慰人的话,荀羿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外人说。
“如果某一天我帮了你们什么,不必太在意。我同样是这么过来的。”
他喝完水放下碗就走了。
留下舒婉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到了晚间她便知道荀羿那句话的意思了。
她正在淘米做饭,庞里长乐呵呵地扛了一口大铁锅直接装到了她家的灶眼中。
“里长,你这是……”舒婉秀简直目瞪口呆。
庞知山自己摸了条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嗨呀!这个荀小子啊!他想送你一口锅又怕你不收,特意叫我来做这个中间人。”
原来昨日看到荀羿在锻造铁锅的那口铁锅,竟是打算送到自己家中的吗?
尽管荀羿几个时辰前已经做了铺垫,但舒婉秀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
她讷讷地问:“里长,敢问买这样一口铁锅要多少钱?”
“一贯。”
张口答完后,庞知山又否定了,“不对,是外村人买需要一贯,在荀羿那里,本村人购一口铁锅,只需八百文。”
八百文,真是一个让舒婉秀望尘莫及的数额。
庞知山并非不会看人脸色,他观舒婉秀的神色,便知荀羿叫他走这一趟是有些道理的。
“你可知他为何送你锅?”
婉拒之词还未想好,舒婉秀下意识先回答庞知山的问题。
“不知。”
“那一日,他随我来送锄头给你,你正在做夕食,他认出你所用的锅是他曾经用过的那一口。”
庞家这口铁锅置办了很多个年头了,十年前就曾借给半大小子荀羿。
庞知山看着她笑笑,“你婶娘定然跟你说了一些荀羿的来历,但是有些事情,从前没有荀羿首肯,我们也不好外说。”
舒婉秀意识到庞知山要说些什么,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洗耳恭听。
“十年前,我记得去县里接他那日,是个大晴天。我赶了半上午的路走到县城,在县衙口看到了乌泱泱的一大帮难民。
因十年前那次是方远县自本朝立朝以来第一次接收如此多的难民,所以衙门里面对这事也很没有经验,不止难民胡乱聚做一堆,各村去领人的里长们也不知道是甚个章程。
我一直在人堆中挤,耗费了小半日功夫,直至日已中天才弄清楚名单,在烈日下找到他们。”
庞知山眯着眼回想那时景象,总觉得恍如昨日。
“他衣裳破烂,个子不高。面目凶狠,身上斜背着一把大弓。”
“挤挤攘攘的人群里,屁大点高的人,死死拉着妹妹的手。你挨着他过去没事,但凡撞到他妹妹,他会恶狠狠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我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太有狠劲不是好事,可分他们两个到村里,已经是县里看我们村田地不多而特意关照的结果。
我无法仅仅因为对他不喜这一条,请求县里换一户人家分过来。所以不得已之下,只好带着他们俩回村。”
人要在人前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很难的。
庞知山过了片刻,思考清楚了才接着说起这桩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