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映出肖统领冷峻如铁的面容。他单膝跪地,他将王袍覆于一人身上,解下腰间玉佩别进那人腰带,又反手一剑斩断舱内所有灯烛绳索。
“轰——”
整艘巨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化为火球。燃烧的船板四散飞溅,那些来不及逃走的黑衣人在烈焰中扭曲挣扎,凄厉的嚎叫声撕破夜空。
肖统领身形如鹞,在燃烧的碎木间几个起落,稳稳落在接应的轻舟上。他回望河心,火船已化作一团扭曲的烈焰,火海中,黑影正一个个如蛾子般扑入水中。
“王爷神机妙算。”轻舟上的亲兵递上汗巾。
高处山崖,淮南王勒马临风。河面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眸中,仿佛跳动的血色星辰。
“果然不出所料。”他轻抚马鬃,声音低沉。
风延远望着那些被火油灼烧的身影纷纷跳河逃生,淡淡道:“赵王既已抽出了谋反这张牌,便不会再留余地。”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他们早将局势剖析透彻。
赵王最初下毒,是因“无常”无色无味,易于得手,更因活着的淮南王比死去的更有价值。但假诏一事败露后,赵王必会狗急跳墙。“无常”不能立时毙命,那返京之路,便注定步步杀机。
故而,颖水之行是一场试探的前戏:楼船之上尽是精挑细选的水战好手,个个能在水中闭气半刻有余。若一路平安无事,便顺流而下直抵老鸦渡;倘若遭遇伏击,则佯装溃败弃船,待刺客尽数登船搜查之际,点燃暗藏的火油,来个关门打狗。待火势一起,众将士便夺取刺客轻舟,全身而退。
而真正的淮南王,只带着风延远和云鸢,轻骑取道陆路。
“汝阴尽是赵王爪牙。”淮南王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焦尸残袍,若能让那位赵王门生亲眼得见,这一路或能省去些麻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也能让赵王安睡几日。”
“还不知是谁在布局。”风延远眉头微蹙:鬼头帮素来拿钱办事,虽然杀人如麻,却不善谋略。但若布局者另有其人的话……
淮南王点点头,指尖轻敲鞍鞯,“夜长梦多,得尽快赶去老鸦渡……”
他话音一顿,忽然看向云鸢,目光在她尚显青涩的眉眼间停留。当初在王府时,他本执意不允这丫头随行——一则忧虑女子体弱难堪长途奔袭,二则担心路途凶险平添累赘。奈何自己身中奇毒,更因她信誓旦旦能辨“阎王”真容——纵使对方易容改貌。何曾想,这看似弱质纤纤的药师,一整日策马疾驰竟不见半分疲态,马上功夫甚至胜过许多军中儿郎。
“今夜还需赶四十里……药师可还撑得住?”
月光下,少女纤细的身影在马背上挺得笔直,那双眸沉静如水,此刻正专注地望向水面上的火船。她抬手将鬓边散乱的青丝别至耳后,杏眸中的坚毅却如出鞘利剑:“殿下宽心赶路便是,奴婢无碍。”
淮南王忽然低笑,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转向风延远时,眉梢微挑,促狭一笑道:“古人云‘只羡鸳鸯不羡仙’,孤今日才算明白其中真意。”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云鸢,“有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佳人相伴左右,确教人好生羡慕。”
风延远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待殿下平安返京,便可与王妃世子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