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鸢抿唇一笑:“轩公子到底是了解公子,也不废话,直接伸出了脖子。想必也不会计较。”
“谁说我不计较。”风延轩忽然低喃一声,长睫轻颤却仍未睁开眼,声音委屈得沙哑,“疼得我魂儿都要散了…”
云鸢见状忙捧起药盏凑近。风延远横臂拦住她,自伸手接过青瓷碗,却见风延轩还赖着不睁眼,没好气道:“既然醒了就别装死,起来把药喝了。”
风延轩睁开眼,先是白了自家弟弟一眼,待视线转到云鸢身上时,却倏地柔和下来,眼尾微微弯起,漾开一抹久别重逢的温柔笑意:“小小鸟儿…”他声音轻柔,像怕惊跑了猫儿,“好久不见。”
云鸢掩唇轻笑:“这药可是公子特意嘱咐奴婢熬的,火候时辰都掐得准准的,若是凉了,药效可就要打折扣了。”
风延远将药碗往他面前一递,冷声道:“赶紧喝!”
风延轩眉头一皱,抬手就挡,差点把药泼洒出来,没好气道:“你差点把我脖子劈断,现在还敢拿热药烫我?”他眯了眯眼,语气发狠,“怎么,嫌我死得不够快?”
风延远冷笑:“二哥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喂你?”
风延轩唇角一勾,眸光轻飘飘地转向云鸢,眼底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我要小鸟儿喂我。”
风延远脸色一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拽了起来、按坐在床头,药碗往他手里一塞:“少废话,自己喝!”
风延轩凤眸一瞪,咬牙切齿道:“粗鲁!”接过药碗时,却转头对云鸢展颜一笑,眼尾那颗泪痣都生动起来:“看在你亲手熬药的”
话没说完,风延远突然伸手一推碗底,药碗直接抵到风延轩唇边:“磨蹭什么,喝!”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着碗沿,硬是逼着他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你谋杀亲兄啊!”风延轩呛得眼角泛红,手背胡乱抹去唇边药渍,吐着舌头直哈气。
风延远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将空碗递给云鸢。
风延轩咂了咂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药苦得简直要人命。”
风延远轻哼一声:“良药苦口,毒药才甜。二哥还想尝尝甜的?”话音未落,却见风延轩的目光又黏在云鸢身上,当即抬手一挡:“眼睛往哪儿看呢?”
“起开!”风
延轩一把拍开他的手,桃花眸里盈满心疼,“鸢儿这小脸都尖了,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使唤人的?”
风延远闻言一怔,转头细细打量云鸢。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束腰的裙带似乎松了些。这些天长途跋涉,又东奔西跑,她怕是连顿安稳饭都没吃过。
风延轩忽然支起身子,眼中兴致勃勃:“小小鸟儿,你可知道这城里哪家点心最是出名?”
云鸢摇头。
“你看看!”风延轩顿时转头瞪向风延远,手指气得直点,“好好的人儿跟着你,连口像样的点心都吃不上,整日不是骑马奔波就是熬夜当差,你这是要把人折腾散架啊!”
风延远喉结动了动,抿紧嘴唇,只默不作声的听着骂。
风延轩训罢弟弟,又变脸似的转回温柔神色,倾身凑近云鸢,神秘兮兮道:“就这东城边上有条甘棠巷,拐过三道巷子口——”指尖在她袖口虚点了点,“挂着褪色杏黄旗的那户是祖传的蜜渍果脯糕,桂花蜜要选陶瓮沉了三年的,裹着岭南来的荔枝干。”说着自己先咽了咽口水,“刚出蒸笼时软糯糯的,咬下去会流出琥珀色的蜜来。”
云鸢忍俊不禁:“轩公子这是药吃得嘴苦了,想吃点甜的了?”
风延轩一脸认真:“我现在就带你去……”可他这双足刚落到地上,却是膝盖一软,整个人晃了晃又跌坐回榻边,扶额哀叹:“老三啊老三!从小到大下手就没个轻重,你这是存心要二哥的命啊!”
风延远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消停会儿吧,躺两天自然就好了。若真馋那糕点,我差风九他们去买便是。”
“不行!”风延轩拍开他的手,执拗道:“那几个粗手粗脚的,哪懂挑糕点?”转头看向云鸢,“再说了,刚出炉的蜜渍糕,就该趁热让鸢儿尝尝”
云鸢抿唇浅笑道:“还是奴婢去。护卫哪会挑这些精细玩意儿?奴婢自己去,既能尝个新鲜热乎的,也能给轩公子带些回来。这药苦得很,正好用甜食压一压。”
风延轩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片刻,终是含笑点头:“也好。你跟着老三这些时日,整日不是查案就是追凶,难得来寿春一趟,连街市都没好生逛过。”他声音渐渐放柔,嘱咐道:“那铺子周边吃食多得很,你慢慢逛,仔细尝,不必急着回来。累了时去二楼临窗的座位,那儿能瞧见整条街的景致。”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一枚青玉令牌塞进云鸢手中:“拿着这个,城中各处都去得。若是见着什么新奇玩意儿,尽管买来,就是想买个铺子也够。”
云鸢接过青玉令牌、对上风延轩的视线时,心头却蓦地一颤——那双惯常懒散不羁的眼底似乎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疼惜,却又沉淀着更深的暗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戚与无奈。
风延远抱臂站在一旁,闻言轻哼:“你倒是会支使人。”却也没阻拦,只是转身从架子上取了件月白斗篷递给云鸢:“小心点,别…”他顿了顿,瞥了眼榻上满脸期待的兄长,“别学某些人,见着甜食就走不动道。”
云鸢抿嘴一笑,将玉牌和斗篷都仔细收好。临出门时,忽听风延轩在身后扬声道:“若是遇见卖糖马的,也带两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