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微小的、闪烁着暗金光点的梵文符文在这能量海中沉浮、组合、分解、重构。每当他试图“看”清其中一个符文,意识就会被瞬间抽离,投入一个由该符文核心意念构建的微缩时空片段:
或许是某个农夫在雨前焦急望向天空,雨丝在他意识触及时却变成了亿万条细碎的时间轨迹线;或许是一位工匠在泥胚上刻下纹路的瞬间,那纹路延伸开去,竟与天穹未知的星辰轨迹共鸣;又或许只是庭前花落,一枚花瓣飘坠的轨迹,其背后却牵连着一个古老家族兴衰断裂的隐线。
这些都是“缘起”与“因果”的微末显化!但“宿命通”并非仅仅是旁观者,林安能隐隐感觉到,在这些碎片般的“命运相”中,存在着极其微妙的“节点”与“势能”。
若能把握某个关键节点,似乎便能影响那无数金线的流向但这念头刚一升起,立刻被识海中更为宏大、如同宇宙呼吸般亘古不变的法则之力所压制——那是宿命流转本身不可抗拒的伟力,个体妄动因果节点,引来的反噬足以令神魂瞬间湮灭!
‘原来如此!所谓‘明宿命’,不是去改变,而是去‘观照’。如同站在极高处,看清河流的脉络与方向,不被漩涡吞没;看清自己是河中的一颗水珠,还是岸边的一株青草真正的稳固神魂,是在汹涌的时间之流中,找到了‘我之为我’的那个真实坐标点,让灵魂之舟不被无常风浪轻易掀翻!’
林安幡然醒悟,如同漆黑隧道尽头突现明灯。他之前所求稳固神魂的法门,无论道门还是佛门其他神通,多是筑墙、垒石、结印护持自身。而这“宿命通”,却是给他一双能看穿时空迷雾的眼!
看清了自身在业海洪流中的位置,看到了命运的走势与牵绊,知道了哪些是必承之重,哪些是可避之险,内心自然澄澈,神魂自然安定!这并非对抗,而是融入与明了后的如如不动!
狂喜与敬畏同时充满胸臆。他开始沉心静气,不再对抗识海中的金色洪流,而是努力调和自己主意识那属于“林安”的道门核心,与这具“比丘”躯壳修来的几十年佛门根基,尝试着去接纳、去理解那些流转的梵文与金线,将它们视为时间法则的密码,而不是强行解开的锁链。
古刹的时光在这种深层次的入定中失去了计量意义。日升月落,风雨如晦,寒暑更迭。婆罗洲独有的、带有奇特“声纹”的空气,仿佛也在这漫长的禅定中与他识海内的金色能量海发生着某种共鸣。庭院内的野草疯狂生长,藤蔓悄然爬上斑驳的泥墙,又在一场冬雪后枯萎。
佛像上的漆皮剥落得更多,露出里面粗糙的泥胚。唯有林安(比丘)盘坐的身影,如同嵌入庙宇的一部分,散发着一种越来越凝实、越来越稳固的气息。他的躯体渐显枯槁,形容憔悴,但眉宇之间,那点金色印记却越发明亮、深邃,仿佛成了连接内外宇宙的枢纽。
十年?五十年?或许更久。
某个月明之夜,古刹残破的穹顶倾泻下清冷的月光。林安枯坐的身躯没有动作,但他的意识却在识海深处产生了一次微妙的“跃迁”。
不再是被动感受金线与梵文的冲击,也不再是小心翼翼地调和道、佛根基。他的主意识仿佛一瞬间抽离出来,如同悬浮在自身识海上空的星辰!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超越性的视角,“俯视”着自己识海中那片金色的命运之海,也“俯视”着自己这具名为“比丘”的肉身,以及肉身深处蛰伏的、属于“林安”的真灵!
他看到了肉身与神魂的联系——并非无形的管道,而是无数条闪烁着不同命运光辉的金线纠缠连结。他看到了婆罗洲独特的“声纹”能量,如同无形的风,悄然渗透进肉身,滋养着那几十年苦修打下的佛门根基——这部分根基,正缓缓改变着“比丘”的灵魂本质。
他更看到了自己主意识中那核心的道种意念,如同金色的恒星,在这具肉身的灵魂海洋深处散发着恒定光芒。无数金线从这颗“恒星”射出,一部分牢固地与这具肉身灵魂相连,构成一个暂时稳定的附身结构。
另一部分则异常黯淡,却又异常坚韧,如同跨越无尽星海的桥梁,指向一个遥远不可知的时空坐标——那是他本体所在的位置!而那黯淡的部分,显示着穿越时空附身所带来的巨大因果负荷与神魂本源能量的损耗!
最关键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重新结婴时最关键的一步——凝结元婴真形时,原始天道的盘纹需九重天道劫雷捶打元婴,成就神魂真灵之极,方为天道元婴。
在时空虚界的婆罗洲古刹中,时间此刻已失去了俗世的意义刻度。
林安盘坐于偏房的蒲团之上继续打坐修炼,窗外婆罗洲特有的闷热与潮湿被古刹一层无形的凄凉结界阻隔,室内弥漫着朽木、灰尘与淡淡的檀香混合的奇异气味。
佛陀赐予的“宿命通”传承——那蕴含着金色光芒、交织着时空法则碎片的庞大信息流——在他识海中缓缓沉降、弥散。
随着修炼再入佳境,这宿命通功法像是一把开启维度之眼的钥匙,一种对命运洪流本身的“观测态”。他内观内省,看到了比丘短暂而执着的一生:生于贫瘠海岛,俗家姓宋,父母寄望于佛门庇护,故名“比丘”。
他再次通过比丘视角回望比丘的一生。在婆罗洲大街上比丘对红龙人鞭笞黑奴时,他的眼底流露着悲悯;他面对犹神教强大精神约束力场时的无力与不甘;他在古刹中日复一日劳作、诵经、静坐,以凡人之躯向渺茫希望投射的微弱火光…每一个选择,每一次苦难,都化作精神意志的养料,淬炼着这具平凡躯壳里不凡的灵魂。
“十方三世,宿命通明…”识海中流淌着古老的梵音,并非强行灌输力量,而是引导他如何“观照”。这种“观照”带来的并非掌控的,而是一种深沉的洞悉与随之而来的责任。林安的精神意志在金线佛光的引导下,与比丘积累数十载的纯粹愿力缓缓交融。
那是为了这片苦难土地祈福的心愿,是祈求人族开智觉醒的执念。这份沉甸甸的愿力,纯净而坚韧,穿透了时空虚界的模拟,直抵林安道心的核心。
就在这份交融达到某个微妙的平衡点时,林安的意念捕捉到了比丘最深层的那个念头——一个在绝望与希冀夹缝中滋生的觉悟:
“生而为人,既入红尘,何必再执比丘之名?当以己身,晓谕天地,启迪蒙昧,开人间智光…”
比丘,在生命的暮年,在意识将散未散的边缘,于内心为自己重塑了真名:
“宋晓迪。晓天迪世,为人间开悟。”
嗡——!
这名字如同一个沉寂万古的密钥被瞬间触动!林安的整个意识海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无尽的时空碎片以这个名字为原点疯狂回溯、聚合!
“宋晓迪?!”
这个名字如同九霄神雷,在林安的意念中轰然炸响!
震惊、荒诞、难以置信的冰流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维。这个名字何止是“耳熟”!就在时空虚界之外的“现实”——那个在时空切片中支离破碎,却又被九婉告知的硫阳道州的信息流里——这个名字代表着瑶池星宗那位位高权重,在犹神教高压下神秘周旋、身份成谜的太上长老!
“我…我在这时空虚界的记忆中附身意念的对象竟是他?是未来的瑶池星宗太上长老、宋晓迪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