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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怀心事（第2页）

当赵珩沉着脸出现在小厨房门口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沈璃站在一片狼藉的灶台前，额发被汗水沾湿了几缕，脸颊因热气透着红晕，平日里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着烤炉里几块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这画面，竟比他预想中她沉浸在悲伤思念里的模样，要……生动得多。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莫名地滞了一滞。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王爷的威严，“你这是在做什么？弄得乌烟瘴气。”

沈璃被他的声音惊动，回过头，见是他，脸上那点因专注而带来的生动瞬间褪去，又恢复了平日的疏离。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王爷。”

礼数周全，挑不出一丝错处，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赵珩隔绝在外。

赵珩踱步进去，目光扫过案板上那些形状各异、大多歪歪扭扭的点心半成品，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嘲讽：“本王竟不知，王妃还有这等‘手艺’。这是要做出来，考验哪个下人的忠心吗？”

若是往常，沈璃早反唇相讥了。可今日，她只是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妾身闲来无事，做着玩罢了，不敢劳王爷费心品评。”

又是这样！这种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让赵珩无比烦躁。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压迫感，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做着玩？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怎么，想起旧人了？可惜啊，人家如今怕是没这个口福。”

旧人二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沈璃心中最柔软疼痛的地方。她捏着裙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面上依旧强撑着镇定：“王爷慎言。妾身既已嫁入王府，往事便如过眼云烟。王爷若无其他事，还请自便，妾身这里杂乱，莫要污了王爷的眼。”

她的否认，在赵珩听来更像是欲盖弥彰。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那紧抿着的、透露出她在极力隐忍的唇瓣，赵珩心头那股火越烧越旺，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猛地伸手，从案板上拈起一块刚刚出炉、尚且完好的榛仁酥，不顾烫手，直接塞进了嘴里。

“王爷！”沈璃和春桃同时低呼。

入口是预料之中的甜腻，甚至因为火候有些偏差，带着微微的苦味。口感也算不上酥脆，有些地方甚至有点粘牙。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味。

可赵珩却嚼了几下，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盯着沈璃，一字一句地道：“味道一般，以后不必再做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背影僵硬，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让他失控。

沈璃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他方才那个动作，那双紧紧盯着她的、带着某种复杂情绪的眼睛，让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而大步流星离开的赵珩，直到走出很远，才放缓了脚步。舌尖那点甜中带苦的味道久久不散，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困惑了。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哀怨自怜的沈璃，那样他会更加确定她心有所属，从而更加理直气壮地鄙夷她、冷落她。

可他看到的，是一个在失败面前不服输、甚至有点笨拙得可爱的沈璃。她那双因专注而发亮的眼睛，比记忆中任何一次与他争吵时，都要明亮。

而当他用最恶意的揣测去刺伤她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非但没有让他感到预期的快意，反而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的心里，隐隐作痛。

这女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那个叫陆砚书的寒门子弟，在她心里，又究竟占了多重的分量？

赵珩抬头，望着王府四四方方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桩他原本只当是麻烦和屈辱的婚姻，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而他此刻心头翻涌的，这种陌生而烦躁的情绪，又究竟所谓何来？

他，靖亲王赵珩，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而小厨房里，沈璃默默地看着案板上那片狼藉，又看了看赵珩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她端起那盘失败的榛仁酥，走到窗边，尽数倒给了廊下叽叽喳喳的雀鸟。

有些念想，如同这点心，做得再好，终究是送不到该送的人手里。而有些人，如同这靖王府的天空，看得再久，也看不到她真正想见的那片云。

各怀心事，同床异梦。这漫长的一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