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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怀心事（第1页）

靖王府的清晨，是在一种近乎僵硬的寂静中开始的。

沈璃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贴身丫鬟春桃为她梳理着一头青丝。铜镜里映出的容颜依旧明媚，眉眼间却染着一层拂不去的倦意，像是江南烟雨朦胧了原本清亮的湖面。

“郡主，今日梳个惊鸿髻可好？显得精神些。”春桃小心翼翼地提议，试图打破这沉郁。

沈璃懒懒地瞥了一眼镜中，淡淡道：“随意吧。”

她的心思早已飘远，飘到了这重重高墙之外。昨夜她又梦见了那片杏花林，微风拂过，落英如雪，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立于树下，青衫微动，目光沉静地望过来……那是陆砚书。梦里的心悸如此真实，以至于醒来面对这织锦帐顶时，心头空落得发疼。

“他如今……在做什么呢？”沈璃无声地问自己。是否又在灯下批阅那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奏疏？或是于朝堂之上，与那些老朽权臣据理力争？寒门出身，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他的路，想必走得极难吧。

想到此处，沈璃心头便是一阵酸涩的抽痛。若当初父母应下那门亲事，此刻站在他身边，为他红袖添香、分忧解愁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金雕玉砌的牢笼里，对着一个看她百般不顺眼的所谓“夫君”。

“各怀心事”，这便是沈璃与赵珩新婚生活最真实的写照。一个在思念中沉湎，一个在困惑里挣扎。

与此同时，书房内的赵珩，也正对着一卷兵书出神。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脑海里反复回放的，竟是昨夜沈璃在饭桌上的一幕。他故意挑剔一道菜盐放多了，本是想看她委屈或恼怒的样子，她却只是眼皮微掀，用一种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懒得计较的语气回了一句：“王爷若觉得咸，便多用些茶水漱漱口。”

那眼神，那语气，没有丝毫新嫁娘该有的怯懦或讨好，反而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憋闷得厉害。

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做的？

他赵珩，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幼弟，靖亲王，京城里多少名门贵女对他趋之若鹜。便是当初在宫宴上与她针锋相对，她也总是活力四射，像只被惹恼了竖起绒毛的猫儿，那双琉璃似的眸子瞪得圆圆的，煞是生动。怎么如今嫁进来了，反而成了这副模样？像一尊精致却冰冷的玉雕，对着他时，连多余的情绪都欠奉。

除非——除非她心里还想着那个陆砚书！

一想到这个名字，赵珩心头便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那个寒门爬上来的小子，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几分故作清高的姿态，有什么好？也值得她念念不忘？

“王爷，”贴身长随观墨在门外轻声禀报，“王妃娘娘已起身，正往王妃院的小厨房去了。”

赵珩回过神，眉头微蹙：“她去小厨房做什么？”王府自有大厨房供应膳食，各院主子若想开小灶，吩咐一声便是，何须亲自前去？

“听下人说……娘娘似是想亲手做些点心。”

点心？赵珩眸光一沉。他可不嗜甜。那她是做给谁的？难道……是想起那个姓陆的喜欢吃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噬咬了他一下。他豁然起身，面色阴沉地朝王妃院方向走去。他倒要看看，她这“心事”，究竟为谁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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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院的小厨房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沈璃洗净了手，挽起袖子，正认真地揉着一团面。春桃在一旁打着下手，看着郡主鼻尖沾上的一点面粉，想笑又不敢笑。

“郡主，您怎么突然想起做这榛仁酥了？这好像是……”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好像是陆大人家乡的点心？”

沈璃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恍惚，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手下用力地揉着面团，仿佛要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揉进去。

“不过是突然想吃点甜的罢了。”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况且，日子总归要过下去，找点事情做，总比整日对着某些人怄气强。”

她没说谎，却也未尽言。做这道点心，确实是因为想起了陆砚书。曾几何时，她偶然听闻他幼时家贫，母亲唯有在年节时才会买上一点点榛仁酥给他解馋，那是他记忆里最香甜的味道。彼时她只是悄悄记下，幻想着有一天，能亲手做给他吃。

如今，这个愿望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那便做给自己吃吧，祭奠她那还未开始就已凋零的念想。

面粉、猪油、糖粉、炒香的榛仁碎……步骤她已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可真的做起来，却发现远不是那么容易。水多了，面软了；火候过了，酥皮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