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凑近一步,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这等事,往往牵涉极深,风险极大!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啊!”
“您方才也听到了,主公当初在洛阳,不知不觉间就招惹了那么多方势力的暗中算计,”
“。。。
山南三月,草木初萌。溪水自雪岭奔流而下,冲开冻土,漫过石滩,发出清越之声。一名布衣男子赤足立于浅水中,肩扛锄头,正引竹管导流灌溉。他额角刻着风霜的深痕,两鬓微白,却目光如炬,动作稳健。几个孩童蹲在岸边,捧着陶碗接水,笑声如铃。
“牛公!水来了!”一个瘦小的男孩欢呼起来。
布衣男子抬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莫急,先润田埂,再灌秧畦。”他说着,弯腰将一节竹筒嵌入沟渠接口,动作熟练得仿佛已重复千遍。
这人正是昔日威震祁山、火烧木门道、逼退司马懿的骠骑将军牛金。如今他不再披甲执剑,也不再统率五万大军穿行阴平绝道。他只是南中义州最普通的一位农师,每日与泥土为伴,教各部族人识节气、修水利、育稻种。
三年前他孤身南来,无车马仪仗,无亲兵随从,只一匹老马驮着《孟子》与几件旧衣。初至时,七十二洞酋长齐聚议事坪,焚香迎候,欲奉其为“大酋”,统领诸部。他却当众跪地,以头触土:“我不是王,也不是官。我是来还债的。”
众人不解。
他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却清晰:“当年我提刀出山,誓救一人是一人。可后来我带兵打仗,胜了又胜,却忘了最初为何拔剑。我在朝堂上听钟鼓,在战场上闻杀声,却再没听见饿殍临死前那一声轻咳。你们南中曾血流成河,因我汉军征讨而家破人亡。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封疆裂土,而是要亲手把这片荒地变成良田,让每一户人家都有饭吃??这是我欠你们的。”
那一夜,火光映红山谷,老巫祝击鼓而歌,用古蛮语传唱这位“不取分毫”的汉人将军。
自此,牛金便住在山脚一间茅屋中,屋前栽桑,屋后垦圃。他亲自测绘水脉,设计梯田,带领工匠烧制陶管,架设渡槽。每逢春播秋收,必亲赴各寨巡视。有部落争水起衅,他徒步数十里调解;遇瘴疠流行,他采药煎汤,日夜守在病榻旁。渐渐地,连最倔强的乌桓部也放下弓箭,跟着他学插秧、堆肥、轮作。
这一日,他正指导少年们修建新渠,忽见远处烟尘扬起,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身穿青袍,佩铜印绶带,乃是朝廷使者。
“可是牛公?”使者滚鞍下马,拱手施礼。
牛金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点头:“是我。”
使者从怀中取出黄绸诏书,朗声道:“奉天子诏:今义州大治,民安物阜,皆赖公德化之力。特封‘义州牧’,赐金印紫绶,兼领南中都护府事,总摄七十二部,世袭罔替。请即日受印,回成都谢恩。”
四周劳作的百姓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望着那道明黄色的诏书,神色复杂。
牛金却未接旨,只问:“今年春汛可曾报上来?上游松林坡的拦沙坝修好了吗?”
使者一怔:“这……尚未细察。”
“那你回去吧。”牛金转身拾起锄头,“告诉陛下,我没有空做官。”
使者愕然:“公乃三军之帅,功盖天下,岂能终老荒山?朝中多少人盼您归来!丞相虽健在,但政务繁重,若公不在侧,实为国之大憾!”
牛金笑了,指着田里正在插秧的妇人:“你看她,弯腰插下一株苗,不求明日是否丰收,只为今日不负土地。我亦如此。权力也好,名声也罢,都不过是浮云。真正要紧的,是等这季稻熟时,孩子能不能吃饱。”
说罢,他挽起裤腿,走入田中,与众人一同插秧。阳光洒在他黝黑的脊背上,汗珠顺着脖颈滑落,滴入泥土,瞬间不见。
使者呆立良久,终叹一声,收起诏书离去。
当晚,牛金坐在屋前石墩上,就着油灯翻阅一本残破的《齐民要术》。门外脚步轻响,一人缓步而入,竟是孟琰。
三年过去,孟琰已非当年青涩少年。他身披轻甲,腰悬长弓,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显然已在军中任职。
“老师。”孟琰躬身行礼,“我奉命巡查边境,顺道来看您。”
牛金抬眼,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瘦了,但也结实了。看来没偷懒。”
孟琰苦笑:“虎贲营每日操练六个时辰,谁敢懈怠?前月随赵将军巡防??,遭遇山匪突袭,死了七个兄弟……”他声音低沉下来,“那时我想起您说过的话??‘战场之上,仁慈是最大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