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赫池望着厨房里开锅煮药的零号。
零号的中药是颗粒状药剂,每次吃时拿出一盒溶解于热水中,比起预制的汤药袋,既有利于保存,又方便饮用。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零号更喜欢用砂锅煎药,这种做法会最大程度保留原始药材里的水分,使之发挥出最大的药效。
封赫池看着男人撕开一袋药剂,将颗粒倒进沸腾的小煮锅,用长柄勺来回地搅拌。男人个头很高,头几乎超过抽油烟机,要退开灶台一段距离才能看到锅,一举一动看上去那么局促。
他想到上海家里刻意加高过的厨具,好歹是作出卓越贡献的援助专家,就不能给人量身定制一个厨房吗?
想归想,封赫池不至于去较这个真。眼下他有更关心的问题——在他的印象里,白天临出门前,零号的保温杯里是装着中药走的,怎么晚上又喝一遍?
难道零号的“病”比他想象中更严重?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对方已经拿着医药箱走过来,像往常一样先用酒精给他的后背消毒,而后两手涂满药水,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凹凸不平的后背上搓来搓去。
“零号,后背会留疤吗?”封赫池感觉到背上有小丘疹破裂,再一转眼,零号换了一种药水,用棉签蘸取伤口的分泌物。
男人头也没抬,棉签却换了一根又一根。“不要做剧烈运动,避□□汗,应该不会。”
手掌带着灼热的温度严丝合缝贴上他,像夏日肌肤相触时分不开的黏腻,封赫池忍不住绷紧了小腿,声音都颤了几分,“。。。。。。也就是说有几率了?”
抹药的手一顿,男人慢慢放缓了力道:“不会很明显。”
清苦的中药香夹杂着淡淡的清冽气息,像大风吹来的冰川积雪,独属于成年男性的雄性荷尔蒙将他严丝合缝包裹。封赫池脑子一昏,口无遮拦道:“一定得消下去,您不知道,在我们圈子里,后背是比脸更卷的存在。”
话一出口,封赫池就后悔了。
叫你多嘴!知道人家崆峒还说这种话,素质吃狗肚子里了!
转头一看,比起面露嫌弃,零号的表情更像陷入沉思。
真稀奇,博学如零号,封赫池竟在对方的脸上看见懵懂与茫然。一瞬间好为人师的尽头上来了,封赫池小声提醒道:“从后面进去的话,有疤影响观感。。。。。”
“闭嘴。”话音未落,男人朝他头上砸了个抱枕。
封赫池捂紧了嘴巴。
接下来抹药,零号的动作明显粗暴许多,一点不顾及他疼不疼,好像故意要把那些丘疹搓破皮留下疤似的。封赫池敢怒不敢言,头埋进抱枕里,别提多懊悔。
“明早提醒我再上一遍药。”
收拾好药箱,男人黑着脸地进了卧室,留封赫池一个人在空旷的客厅。
黑夜里,封赫池抬起手,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
第二天一早,封赫池早早醒来,打算找零号上药。他记得零号上早班,八点前要到岗,留给他的时间不算多。
走出书房才发现男人卧室的门开着,被子没叠,旁边的卫生间传来花洒的水流声,磨砂玻璃上映出高大英挺的身形。
这个男人真洁癖,一天不知道洗几遍澡,最爱干净的同性恋都没他讲究。封赫池随意揣测着,回想起昨晚男人好像把药箱带进了卧室。
想把药膏纱布提前准备好,封赫池走进卧室,视线搜寻药箱可能的位置,眼珠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组合柜的大抽屉下。
手摸上抽屉,刚拉开一条缝隙,身侧骤然出现一个黑影,封赫池仰起头,看见高高大大的男人裹着长长的浴袍,领口处尚未穿好,露出完整的锁骨和一小块胸膛。
像是匆忙从浴室出来似的。盛杨那种货色都可以旁若无人地进出公寓,他不过是进来拿个药箱,怎么就计较成这个样子?
“我正要找药箱……”拼命隐藏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暴露在阳光下。
小白脸探出舌尖舔了下唇,饶有兴致点评道:“你朋友吗,长得好顶,能列入必吃榜了耶。”
封赫池恨不能捂住对方的嘴巴,在零号黑沉的眼眸下,硬着头皮道:“。。。。。我爸爸。”
“哇哦!Daddy!”小白脸明显抓偏了重点,也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丝毫不加收敛,不停地朝零号抛媚眼,“啵啵啵”递飞吻。
封赫池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良好的修养让零号没有发作,只微微蹙了下眉,淡声说:“跟我回去。”
时至今日,封赫池早已忘记小白脸的长相,只记得对方个子不高,私底下喜欢戴双马尾假发。他们是在隔壁学校打新生辩论赛时认识的,对方看出他的性向,说想跟他处对象。
封赫池没谈过恋爱,就说先从朋友做起。朋友只做了两个月,小白脸就和同校的体育生好上了,临了嘲讽封赫池一通,说封赫池长相不够爷们,肩膀不够宽,脚也不够大。
第二天封赫池起了个大早。
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一锅浓浓的中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