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由很简单,一旦特派组走了,不是每个病人都用得起价格昂贵的呼吸机和抗病毒药剂。
零号是第一个响应方建国的,并和方建国一起改进了药方,二人的友谊也因此建立。
令人唏嘘的是,方建国并非死于疾病,而是在第二年夏天的一个雨夜,外出治病时不小心跌进泥塘。
“好吧,先让他住我那里,我带他去公立学校上学。”零号心力交瘁,做出了暂时妥协的决定。
然后他住进了零号在中山南路的大平层。
零号实在是太忙了,满世界飞,去治病、去做医学研讨、学术交流,有时候一个月见不到一面,偌大的房子只有封赫池一个人,和定时来做饭的保姆。
渐渐地,封赫池发现衣柜的衣服永远穿不完,手机里的游戏永远新奇,不写作业也不会被批评,他在繁华的大城市迷失了自己。
零号发现他不对劲,已经是他升入五年级,在崇明岛的青年科技论坛上,当众说出“零号是我爸爸”的时候。
班长嫌弃的眼神,同学们低声的议论、与会宾客们离谱的大笑。零号没有让他难堪,他至今都记得零号在大庭广众之下微微笑着,用很正式的语气跟大家介绍:“各位见谅,这小孩确实是我家的。”
那天零号把他领回家,只说了一句话。
“有一回我和你爸爸喝酒,你爸爸告诉我,当年家里穷,没钱读书,学医的书都是在卫校附近垃圾站捡的。他说他吃了没读书的苦,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大学,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封赫池羞愧得无地自容。
自那以后,零号增加了陪伴封赫池的时间,哪怕在外地出差,也会留出一个小时用来视频,两个人隔着屏幕交流,不说话的时候封赫池就写作业、做试卷,零号则写报告、出论文。
年复一年,封赫池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学校,他没有沿袭父亲的衣钵去学医,而是选择了比较偏门的社会学。这是一个综合的学科,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在书本里寻找一个答案。
如果一直顺风顺水,封赫池和零号将会如父如子、如师亦友地过一辈子,可惜没有如果。
大一下半年的春天,零号和几个老同学在武康路小聚,回去路上恰好看见封赫池从一间酒吧出来,和一个小白脸勾肩搭背。
那间酒吧,是上海出了名的gay吧。
三月的夜晚寒风瑟瑟,冷气直往骨髓里钻,封赫池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下意识拨开小白脸勾住他肩膀的手,对上零号的眼睛时腿弯止不住地打颤。
再有半年就大学毕业,紧接着研究生入学,还想换个新电脑,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少年脸上的笑意总算多了些,声音也跟着激动起来,“大概四月份论文就差不多了。”
“四月份?行,到时候我有点儿别的事想跟你说。。。。。。”
一滴水珠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封赫池抬手抹了把脸,收手时手肘不小心碰到花洒开关,“哗”地一声,水流如瀑布当头而下。
零号临走之前把花洒放回到墙上的固定支架,正对着人的方向,导致封赫池从头到脚处在花洒的喷射范围,整个人像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手忙脚乱去拧龙头,总也拧不对,水流越来越大。
后背传来刺痛的灼热,针扎的触感让封赫池忍不住叫出声。恰在此时零号冲了进来,一手关掉水阀,一手扔给封赫池一条浴巾。
“学弟,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听到动静,传来的声音一句比一句焦急。
“洗发水进眼睛了。。。。。。”
手机屏幕也溅了水,封赫池着急去拿手机,没留神脚下一滑向前摔去。
心跳陡然加快,快到连尖叫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极度的惊恐让他瞪大双眼,就在他以为要和冰冷的瓷砖来个亲密接触时,有人拽了他一把,天旋地转间跌入一个微冷的怀抱。
“咦?你受伤谁给你洗澡——”电话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一看,零号拿起手机摁掉了。
男人单手箍紧他的腰,三两下脱掉他的上衣,把他转过身去,用干燥的毛巾贴在后背的伤口上吸水。
简直是一波三折、惊魂难定,一口气还未舒出去,男人把他的手机扔到一边,面色冰冷地质问:“手机就这么重要?知不知道伤口还没好?”
淋过水的缘故,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裤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贴在身上露出内裤的轮廓,比穿了泳装还前凸后翘,封赫池不自觉夹紧了腿,试图将前面凸出来的玩意儿缩进去,殊不知这个动作让后面翘起来的部位更加浑圆。
“我手机刚买不到半年。。。。。。”用奖学金买的呢,自己的钱自己心疼。封赫池瘪着唇,委屈极了。
他只是接了一个电话,手机遭罪,他也遭罪,早知道不接了。
零号看了他半晌,见他真的是心疼手机,眉色稍缓了些,浴巾往他肩上一裹,说了句:“等着。”
而后大步离开浴室。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条干净的裤子。
“换下来,出来上药。”
背上的丘疹一天抹三遍药,早中晚各一次,晚上的还没有抹,封赫池换好裤子,赤着上身趴在沙发上。
说好的要涂药,怎么又去煮中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