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秀爸妈从一开始的耐心、温和,演变成了满腹抱怨,在看自己父亲的时候,也没了之前的孝顺,心里头暗暗想着,还不如早点死了,后来,饭菜也不上心了,屎尿清理得也不及时了,只盼着能早些熬死这老头子。
偏偏这老头子能活得很,饥一顿饱一顿,整天泡在屎尿里,也顽强地活着。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还没出正月,杨木大队的杨大娘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她是媒婆,因着能说会道,从结了婚之后就开始干这个,有着几十年的经验。因着不说瞎话,做媒讲良心,在杨木大队口碑很好,村中很多夫妻,都是她当媒人撮合成的。
前些年,杨木大队穷,土地贫瘠,村中小伙子虽然不错,但不太好找对象。以至于村中好多二十三四岁的大小伙子还都在打光棍。从去年开始,杨木大队开展了好几项副业,社员们口袋里有钱了,还能把野菜、柴禾卖到市里去,县里去。不少外村人将野菜、柴禾拿过来,委托本大队的亲戚代卖。有些多少年不来往的亲戚,也提着礼物来家里,想把关系重新走动起来,还有三姑父表妹家的儿子的小舅子这种曲里拐弯的亲戚都找上门来攀亲戚,也都是一样的目的。
杨木大队的社员,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
杨木大队的小伙子们,自然也有人开始打听了,一时间,都成了十里八乡婚姻集市上的热门人选。
杨大娘整天村里村外的跑,走东家、跑西家,鞋底都磨薄了,整天哑着个嗓子,但心情却是愉快的,那是事业心得到充分满足之后的成就感。
不到一周的时间,杨大娘就说成了两对,另外还有三四对,男女双方家里还在拉扯中,只要条件谈妥,也能八九不离十。
如今也不讲究订婚了,双方相看好了,条件谈好了,就选个日子到公社去领证,在村里办个简单的婚宴就成。
农村的婚礼,都会选择在农闲时间。趁着春耕还没开始,春光初现、天气回暖的时候,一场场婚礼就这样开始了。
这其中,有好几个都是民兵排的好小伙儿,颜红旗接连被请去给当证婚人,又出力,又出钱,份子钱就拿出去好几块。
这份子钱,颜红旗出得十分开心。解决单身小青年的婚姻大事,本也是她这个支部书记本职工作之一,也可以算得上是政绩。
春耕之前,公社召开全公社表彰大会。
颜红旗和刘良山代表杨木大队参加。这次,杨木大队各方面的评比,终于不再垫底了,粮食产量方面,虽然还是比不上其他大队,但是大队副业收入,却一跃到了公社第三名。而精神文明方面,比如队容队貌方面,卫生方面、妇女儿童保护方面,都受到了公社干部们的肯定。
两人捧着第三名的奖项,还有最显著进步奖的奖状,收获满满地回到了大队。
这两张奖状,被喜气洋洋的村干部们放在镜框里裱好,挂在会议室的墙面上。一天的时间,无数社员找各种借口过来参观。
能得到这个两张颇为分量的奖状,凝结着每位社员同志们的努力,他们看见这两张奖状,都觉与荣有焉,心里头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集体荣誉感。
再去其他大队走亲戚、串门时,从此以后都能挺直腰板,扬起下巴看人,也有了许多吹牛的资本。
春耕工作,自然由刘良山全权负责,颜红旗一点不用操心,她正在和苍阔谈话。
苍阔准备回城去了,因为他父母平反,即将从下放的地方返回来,他想回家,陪伴父母。
“……手头上的事情,我都交接给了王红梅,她高中学历,文字功底可以,这阵子,我一直在带她,各种文书格式,她都练习着写过了。以后,有她帮你,我也能放心了。”
苍阔在杨木大队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是这一辈子,过得最充实的一段日子,跟大家一起做成了许多事,更是被大家亲切地叫做“苍文书”,知道自己虽然成分不好,但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做成一番事业。
这也是继家里出事后,过得最轻松的日子,不用别人歧视的目光,不用担心有人叫他狗崽子。心里头也有期望,期望父母能早一点回来,一家团聚。
而今父母终于要回来了,他也要离开杨木大队了,喜悦自然是喜悦的,可是心里头总有些空落落的。
“好”,颜红旗笑看着苍阔,说:“这段时间来,多谢你的帮助了。”
苍阔连连摆手,说:“我做的事情,别人也能做。说起感谢,是我该感谢你,是你给了我机会,让我成为了苍文书,让我能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颜红旗:“不要妄自菲薄,将来发展经济,搞四
个现代化建设离不开你们这样懂商业和经济的人。”
苍阔:“希望如此。”
颜红旗:“一定会的。”她肯定地说,“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苍阔重重点头,颜红旗总能予人以力量,只要她在,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人心都是稳的。
带着浓浓的不舍,苍阔告别了杨木大队。
高卫星十分惆怅,这段时间,他和苍阔同吃同住同干活,一块商量着怎么发展副业,怎么能将杨木大队建设得更好,已经产生了深刻的战友情,同志意。
苍阔离开,最舍不得的就是他了。
他失去了伙伴,蔫头耷脑好几天,直到村口杨树林旁的鱼塘挖好,他被颜红旗派去到七彩山公社鱼塘采买鱼苗,有事情做了,才逐渐好起来。
3月末,颜红旗从革委会得到一个消息,4月初,县酒厂将会带着本厂酿造的二锅头,作为市二锅头酒业联合会的一份子,去南方参加广交会。
广交会已经举办了三十四届,这次的是第三十五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