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绣着獬豸的七品御史官服,被叠得方正平整,置于身前,仿佛一座小小的坟冢。
“张兄。。。。你这是?”
王浩喉头一哽。
烛火摇曳,映得张继面容忽明忽暗。
“王兄!”
张继抬手斟了杯冷茶,推至案边:“昨夜,往尚书省递完奏折回来,我枯坐至天明。。。苦思良久!
满朝文武,三日无人弹劾江行舟。
我张继凭什么,一纸奏本,就能撼动他一篇镇国诗名?”
他忽地笑了,笑意却比茶更冷:“昨夜受徐侍郎蛊惑,三言两语,便激得我热血上脑。。。如今想来,我这把钝刀,哪有资格去试试江解元的锋芒?!”
指尖抚过官服补子上的獬豸纹,那传说中能辨曲直的神兽,此刻眼珠黯淡如蒙尘。
张继将一封素笺递予王浩,指节微颤:“昨夜修书一封,想向江解元致歉。。。劳王兄代我走一趟。我,无颜见他。”
王浩默然接过,转身没入渐浓的夜色。
一个时辰后,木门再启。
“张兄,信已送到。”
王浩袖中似有流萤微光。
“朝廷的申斥贬谪令。。。该到了吧?”
张继望向窗外,一队灰椋鸟正掠过洛京上空羽翼划破暮云,他怅然道,“索性,岭南的荔枝,颇为美味。。。。宫中贵人,颇为喜爱此物!”
他忽自嘲一笑,“倒也算因祸得福。”
王浩闻言,顿时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
张继问道。
“这是。。。江解元,给你回信!
别无它字,仅赠送一首。。。[鸣州]之诗!”
王浩叹了口气,自袖中取出一笺,霎时满室生辉????竟是文气凝实的[鸣州]诗笺!
张继双手接过,但见诗笺宝光流转间,墨迹淋漓
[《赠张继贬谪岭南道》!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岭南人!]
“这。。。贬谪诗!”"
张继指尖发颤,都惜了,缓缓闭上双目。
恐怖如斯。。。江解元!
江解元这是连[出县、达府]文章都不屑于写,随便一首嘲讽诗,便是[鸣州]!
他御史五载,未因弹劾权贵留名,未因清流风骨载史。
恐怕要因这首[鸣州]贬谪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而留名大周青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