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官顿时心头咯噔,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好,赤着脚就往外跑,“这批军粮三日后就要发运,现在卸货,会误了时辰啊!”
这番动静,早已惊动码头各艘运粮船。
来自苏州府的运粮官扶着船舷张望,杭州府的押粮吏探头出舱。
这些来自江南各府、县的官吏们本已完成交接,只正等着拿到刺史府的审批文书,便可回去交差。
此刻见刺史府突然派大群吏员查粮船,有人面色骤变,露出惊慌之色,有人暗中交换眼色。
阳光下,有人额角渗出冷汗,有人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一粒杂粟米从破损的麻袋中漏出,在青石板上跳了两跳,滚到了漕运官的赤足边。
他的脸都吓白了。
“传本官令??”
江行舟负手立于码头高台,官袍在热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电,扫过数百艘运粮船,声音似金戈交鸣:
“对各府县,所有运粮船,十抽一袋,当场验查!”
“一验数量,二验品质!”
“凡有缺斤短两、杂粮充稻粟、以次充好者??”
江行舟猛地拔高声音,惊起码头一群白鹭,厉声道:“涉事运粮官吏,拿问罪!”
“是,大人!”
更员们带着如狼似虎的衙役们,纷纷登船。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分列各船,抽取粮袋,沉重的粮袋被一袋袋搬出船舱,夹杂着麻袋拖拽的沙沙声。
江行舟盯着漕运官惨白的脸,心中雪亮。
他担心,不止是百万石的粮秣之中,亏空了二十万石。
在这亏空背后,还藏着更骇人的勾当??若让掺杂碎石、陈粮、杂粮的军粮蒙混过关。
一旦这批粮在金陵府交接完成,粮食交到了刺史府的手里,那可神仙来了也说不清。
这黑锅可就他这司马背了。
过了交接,待到边关将士发现后哗变,朝廷追查,莫说他这实习司马的位置,便是项上人头也难保!
甚至全州大小官吏,连坐受罚,不知多少无辜者陪绑。
“大人。。。”
漕运官盯着脚边那粒发霉的杂粟,喉结剧烈滚动。
“开袋!”
随着一声令下,
雪亮的腰刀划破麻袋。
金灿灿的稻谷本该如瀑倾泻,却见??
“哗啦!”
苏州府三号船的粮袋里,发现混着一些黑的砂石!
杭州府七号船的陈年粟米中,竟爬出几条肥硕的米虫!
“拿下!”
衙役的锁链哗啦作响,将出问题的运粮官吏当场扣押。
码头上,数十张木案一字排开。
众老吏们直接现场办公,飞快计算账簿收支,额头沁汗,指尖在算珠上翻飞如蝶。
一本本青皮账册被“哗啦”翻开,墨迹未干的数字在烈日下蒸腾着焦灼。
他们心头忐忑。
原以为,江司马一个新科解元上任,不熟悉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