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字落下,满堂烛火倏然一晃。
尚书令执象牙笏板的手微微一顿,绢帛奏本上那抹未干的朱砂,在灯下艳如新血。
“太湖妖庭。。。。。。竟在一月之内,被尽数剿灭?”
尚书左仆射表世衡指尖一颤,奏本哗啦作响。
他猛地起身,象牙笏板“味”地一声扣在檀木案上。
案上青瓷笔洗被袖风带得摇晃,水面映出他骤缩的瞳孔??
尚书令裴世衡面沉似水,烛影里森然浮现,“正常来算,便是调集三镇边军,龙骧、虎贲两卫精锐,也该鏖战半载,甚至一年光景,才有希望,剿灭太湖妖军。”
而且,朝廷未给江南道拨一兵一卒,一两银子。
仅凭江南十多年未经大战的水师士卒,战败都大有可能。
江南道,乃大周圣朝最富裕的大州。漕运、盐税、织造、钱粮财税。。。光是盐税抵得上三州岁入,那里的织造供养着半个皇城。哪一样不是淌着金水的肥差?
大周不知多少人,盯着江南道刺史之位!
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窥伺,就等着这位刺史大人犯下大错,从江南道刺史之位摔得粉身碎骨,好取而代之。
那些饿狼般的眼睛,此刻怕是要滴出血来。
可惜了!
如今这封捷报,倒成了韦观澜步步高升的垫脚石。三省六部的金阶,怕是已经为他擦得锃亮。
“好个韦观澜……”
裴世衡指尖划过奏本上那行刺目朱批,忽然顿住一一
烛影摇曳,尚书令裴世衡缓缓合上奏本,指腹摩挲着那行朱批,久久不语。
良久,一声轻叹在值房中荡开。
“此份奏本,三份功绩!诛太湖妖、兴修水利枢纽、江行舟功勋。。。。。。”
他目光停在最后一行,“秀才江行舟,独居其一。”
笔尖悬在砚台上方,一滴墨悄然坠落,在宣纸上开狰狞的轮廓。
??韦观澜竟舍得将三成功勋,尽数划给一个秀才书生?
这恐怕是要亲手为这秀才铺出一条青云路??提前为春闱的会试、殿试做准备!
也不知这秀才江行舟是何门路,得韦观澜如此重视?
“拟送中书省。”
裴世衡沉吟,搁下朱笔,墨迹在“江行舟”三字上凝成珠。
奏本合拢的闷响,惊飞了檐下栖鸦。
中书省的批红,来得极快??
既然抓不到江南道刺史韦观澜的把柄和错处,三省也只能一路通畅放行。
这份浸透太湖腥风的捷报,终究还是沿着丹墀御阶,稳稳落在了那方九龙盘绕的紫檀案上,龙纹香炉青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