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韩玉圭望着绵延数十里的民夫长龙,咂舌道:“江南府库,当真富庶!征调数百万民夫,日夜赶工,怕是这一月的耗费,就抵得上寻常州府十年的钱粮。”
降低水位围剿妖军,并非无人想过。
可敢如此大手笔,耗费江南五年府库积蓄,修筑这等浩大工程?
莫说提,便是想,都未必有人敢想!
??换作一年前,纵是江南道刺史府,也绝无这般财力!
烈日灼灼,韦观澜一袭靛青官袍,率刺史府众佐官沿堤巡视。
堤岸上,苏州唐燕青、扬州祝贺知、杭州徐灿明等江南学子正倚着扁担小憩,见刺史驾临,慌忙起身,长揖及地。
“学生拜见大人!”
韦观澜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众学子晒得黝黑的面庞:“连日劳顿,可还吃得消?”
唐燕青抹去额角汗珠,咧嘴笑道:“苦是苦了些!但想到水师弟兄们不必下湖血战,太湖水妖急得跳脚,却无可奈何??我等便乐在其中!”
“善!”
韦观澜抚须颔首,袖中象牙笏板映着天光微微发亮,“多流汗方能少流血。尔等既读圣贤书,更当知民生疾苦。这满手老茧,比砚台墨香,更近圣道。”
河风掠过新筑的堤坝,将学子们粗布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韦观澜望着众学子们结满盐霜的衣领,对修筑堤坝水闸并无怨言,眼底浮起满意之色。
暮色四合时分,视察了太湖一圈的刺史韦观澜,官靴踏上了太浦闸的观水台。
最后一缕残阳正坠在太浦河尽头,将整条水道淬炼成熔金般的赤练。
作为太湖最大的出水咽喉太浦河,这座水闸每日吞吐着六成湖水,
闸门每启闭一次,下游苏州府的稻浪便随之起伏。
江行舟正立于闸顶,玄色衣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他手中图纸上墨迹未干,几十万民夫、工匠正在他指挥下,疏浚淤泥,以糯米灰浆浇筑新闸基座。
放眼望去,数十万民夫如蚁群般在河道中蠕动,糯米灰浆的甜腥味混着泥腥,弥漫四野。
两岸新筑的箭塔如林而立,数万水师正在塔楼上调试床弩。
"SIB。"
韦观澜抚过箭垛上新削的木刺,笑问道:“区区水闸,何须这般阵仗?。。。这工事堪比金陵城防!”
自江行舟提出“竭泽而渔”太湖水利工程之后,他便令江行舟负责这套太湖水利工程的最核心处??太浦闸的总指挥使。
“太湖周围三十六道水脉,我军不可能处处设防!
敖戾若被激怒,它会攻打哪一处河道?”
江行舟开口,声音清冷如铁,
众人骤然一静。
不等众人应答。
“学生寻思,它恨我入骨。”
江行舟唇角勾起轻笑:“它得知我在此处修筑水闸,必定来攻打太浦水闸!
而太浦闸,是整个太湖最大的一处水口,占了五成出水!
敖唯有攻陷此处水闸,方能阻止太湖水流出太湖!
故而,在此修筑大量防御工事!
大人在此处周边设伏,必可重创太湖妖军!”
韦观澜愕然望着这个以身为饵,挺拔如松的少年身影,忽觉手中象牙板重若干钧,不由一叹。
这少年,才气之惊艳,胆略之过人,心计之深沉,无人能出其右!
江南道有此等少年,乃江南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