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划船,袍子哥开枪,我们居然也划出了一段距离。那盐帮的混战声,渐有些远离。离我们最近的小船上,清兵被袍子哥两枪干掉。“扑通”一声,是清兵入水的声音。
我的身上,那会众的血仍湿着,我才发现,我已浑身都是冷汗。
船至在海中,追兵渐远,我待要喘口气时,“砰”的一声——
我手中的桨,突然断了。
断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逃生时分断木桨?盐帮的木桨,没有质检……质量这么差的吗?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我手中的半截桨柄。
“砰”又是一声——这是枪声——
桨柄只剩我手中的一个头。
这枪,是射向我的。
枪子儿并不可怕——毕竟,我们的后方,一直在嗖嗖地飞来子弹。
可怕的是,这枪声来自另一个方向——我们的前方。
海平线外,黑沉沉的船队,正铺天盖地袭来,连那月光亦将被遮蔽。
船,一艘连着一艘,显然装备精良,此时若有背景音乐,当是加勒比海盗——只是那振奋的不是我们的人心,而是我们身后那帮追兵的士气。这船队一来,身后划船划得苦哈哈的追兵们,仿佛瞬间打了鸡血:“咱的援兵到了!”
当他们的援兵,是我们的敌军。那么他们的鸡血,就是我们的砒霜……
船队规模庞大。这水战的架势,相当惊人。
连天蔽月的船,将我们眼前的海面,密密实实地堵了个透。本以为海阔天空,可此时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找不到突破之口。
密集的枪火,往我们的方向射来,我们除了俯身低头,一无他法。袍子哥仍努力护着我,可数人持枪,朝袍子哥射去。袍子哥可以一当十,却做不到以一当百。他以枪回击,我只能抱着头伏在船中——
但现实不允许我当一只海龟,远处一条船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抓住她!抓住那姓艾的女的!”
我探出脑袋一看,不由叫苦:这中秋之夜,未免太过团圆。
不仅亲者爱者来了,那仇者恨者也全员到齐。要抓我这人,正是徐宝生。
我相信,我的脸在徐宝生脑海,即便没有午夜梦回,那也是绝不错认。此时我逃生的小船,正撞入他的船队,哪还有命在?
仿佛母舰放出子舰,十来条飞速的小船,冲往我的方向。上头的清兵,均来势汹汹。
袍子哥掩着我在身后,对我道:
“跳海,回岸上!”
这是唯一的办法:当前后俱是敌人,只能选择敌力较弱的方向逃生。
船桨早断,我听袍子哥的话,我们一同跳入水中,奋力往岸上划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让我的焚烧的血液坠入低温。深夜时的大海,竟如此冷而无情,不留一点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