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越一定会赢。
并非是干越的军队多么强悍,有着战无不败的实力,而是桓秋宁站在城墙上,俯瞰人世间的时候,恍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想要长久的维持下去,就必须得变。
天地之间的灵气弥散于万物,世间的人和事,乃至万物运行的规律,都有灵气。
大徵王朝已经由盛转衰,踏上了穷途末路,若想让它长久,就必须注入新的灵气,而这个灵气,就是“变”!
郢荣中藏着一个秘密,当这个秘密浮出水面,凤唳九天的时候,大徵的穷途末路中,便会出现一盏孔明灯。
那一盏灯,就是大徵仅存的希冀。
不知不觉中,桓秋宁与蒙岢谈到了戌时。他回头看,夏景早已不在殿中,四周寂静无声,也无旁人,只有他二人的影子。
“今日便议到此罢。”蒙岢收了地图,唤来两位鹰奴为桓秋宁带路,“送南山先生回去。”
“不必,不必!我认得路!”桓秋宁哪敢让鹰奴给他带路,他身上还烙着图腾,在他洗去写着图腾之前,他就还是鹰奴。
坦白说,他是怕半路遇上夏景,白挨一顿打。他一个人走,遇事不决,撒腿就能跑。
辞了蒙岢后,桓秋宁出了大殿,一人走在长廊中。
琉璃灯没日没夜的亮着,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肉香。桓秋宁嗅着奶香味,心里想着,要买几个奶疙瘩,给照山白尝一尝。
他刚掉头往宫门走,突然听到有人唤他,招魂似的。
“南山先生,南山先生!你回头看看我呀……”
桓秋宁回头一看,长廊中空无一人,一眼能望到尽头。他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
他倒退两步,后脑勺磕到了一扇门上。谁能想到,那扇门竟然开了,一人突然伸出手,把他拉了进去。
桓秋宁摸出腰间短刃,瞬间扼住了那人的喉咙。那人哪敢犹豫,着急忙慌地点亮了油灯,连滚带爬地跪在了桓秋宁面前,哭诉道:“南山先生,是我呀!您可让我好找啊,郢荣出大事了!”
借着油灯的光,桓秋宁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问道:“你是郢荣来的使臣?你,认得我?”
使臣握紧桓秋宁的裤脚,老泪纵横道:“昨日在宴会上,我一眼便认出了您。我找了您一夜,可算是见到您了。南山先生,出大事了,这可怎么办啊!”
“有事说事,你哭什么?”桓秋宁把他扶起来,“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了?”
“在荆城的时候我收到消息,王上他……”使臣的面容憔悴,声音越来越沙哑,支离破碎,“王上病危了。”
桓秋宁大惊道:“你说什么?!”
骤然烧起的烈火登时灼烧着桓秋宁的心肺,他登时出了一身细汗,浑身热胀,思绪乱成一团。
怎么会这么突然!
天杀星(一)
桓秋宁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先别着急,沉住气,好好想想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桓秋宁往使臣的腿后边踢了一个木凳,让他坐下说。
使臣的两条腿不住地发颤,坐下之后抖得越发厉害了,“在荆城的时候我收到了宫中密报,一则喜,一则忧。谢将军带兵封锁了江东渡口,切断了泸州与琅苏之间的水路,断了泸州给琅苏的补给,想要耗死琅苏。谢将军料到杜长空会带一支水军从苏清港破局,早早地带兵在荣清港拦截,生擒了杜长空,一时之间,我军士气大振!可就在那个时候,宫里头传来消息,说王上身染疫病,已经下不了榻了。”
眼下,谢柏宴在郢州带兵打仗,董明锐在王都一手遮天,他放出这样的消息,定然别有用心暗藏深意,更何况,郢荣的虎符还在他手里。
事态并非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桓秋宁心想,殷禅不是第一次置身深潭虎穴之中,他不可能没有防备。
桓秋宁问道:“京中传来的密报中,有没有说王上是何时染的疫病?是王上先染上的疫病,还是长辛宫里的宫人先感染的疫病。”
使臣喝了口水,压压惊,道:“回先生的话,是长辛宫的宫人先感染的疫病。至于王上具体是哪一日染的病……我收到消息的时候,王上已经害病快十日了。”
桓秋宁又问道:“你从荆城到銮城用了几日?”
使臣答道:“八日半。”
“也就是说,王上感染疫病已经快二十天了。”桓秋宁在心里敲弄着算盘,眉头一蹙,心道:“董明锐这个老混蛋,我前脚刚离开王都,后脚他便把手伸进了长辛宫,真真是下了一盘好棋!他想效仿曹公‘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得看殷禅到底是不是头纸老虎!”
“你记住,无论蒙谚和蒙岢问你什么,你都要一口咬定王上身体安康,旁的一个字也不要多说。他们要是逼问你,你就把话题转到郢荣与琅苏的战事上,最好把谢柏宴在荣清港吃了胜仗的事往天上吹,反正在萧慎的地牌上吹牛不用拿税,你可劲地吹,吹破天也没人管你。”桓秋宁转了转眼珠子,抓着使臣的胳膊,严肃地言道,“咱们能不能活着走出銮城,就靠你这张嘴了。”
使臣愁眉苦脸地道:“南山先生,我打小就是个没胆的,我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既来之,则安之。”桓秋宁安抚着使臣,“另外,有人想看郢荣跟大徵撕破脸皮,咱们偏就不能遂了他们的意。以后谈话的时候,照山白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驳。他做事一向周全,定不会让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