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捉去的陆氏子弟放了,我就原谅你。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我的房里,让你只能看着我。你若是再敢想别的女人,我就挖了你的心!”陆金菱指着杜鸣的心口,会心一笑。
“好好,吾即刻遣人去把他们全放咯!娇娇,吾喜欢看你笑,真心喜欢。”杜鸣握住她的手,笑得跟吃了蜜饯一样。
“恩,娇娇这辈子,只认你这一个夫君。”陆金菱勾了勾帕子,也勾住了杜鸣的心。
桓秋宁听得面露难色,腹中翻涌,他浑身难受。
“我怎么有这么个窝囊的爹!完啦,全完啦!我完蛋啦,琅苏的百姓也完啦!”谢禾盘着腿坐在一旁,像一尊刚渡完劫的雕像。他愤愤道:“琅苏迟早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这话说的对,也不对。”桓秋宁什么样的事儿都见过,他不以为奇,“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贯没有只怪一个人的道理。杜鸣要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跟他兄长的女人上了床,他要是个称职的州府,又怎么会把虎符交给陆金菱,依我看,他才是那个病根。”
“我要去把虎符抢回来,不对,偷回来!”谢禾抓起一根木棍,又要往外窜。
“坐下。”桓秋宁给他捉了回来,“你别去,你去了只会弄巧成拙。这件事,还是得由另一个人处理,虽然他也不是靠谱的主,但是跟你比,他还是强点的。”
谢禾回头,蹙眉瞪眼地问:“谁呀,谁能跟本公子比!”
桓秋宁打了个响指,“陆金菱的亲儿子,你表哥,杜长空。”
天明之前,桓秋宁以陆金菱与杜鸣偷情一事为把柄要挟杜长空给他一艘渡江的船,杜长空面上作难,却爽快地给了他渡江的文书。
桓秋宁知道事情没表面上的这么简单,琅苏的水远比他所看到的更深,说不准里头还藏着不少漩涡。
他知道杜长空即是个体面人也是个明白人,如今琅苏腹背受敌,如果揭开了盖在杜陆两氏上的遮羞布,到时候杜氏和陆氏闹得难看,只会让琅苏更加无地自容。
况且照山白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琅苏,不然日后朝中官员谁还敢带兵支援琅苏。
杜长空知道照山白这一命关乎着成百上千条人命,因此他不仅给了桓秋宁渡江的文书,还周到地安排好了照山白渡江的事宜,派出了艨艟军随行保护。
这些年杜长空不停地打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受过无数伤,几经生死,他早已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是一位懂得权衡利弊的亡命徒,他的心早已变得麻布冰冷。他早已学会了如何为人处世,若次次感情论事,早晚会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而付出代价。
世道吃人,只有恶鬼才有资格游荡在这世间,因为恶鬼早就没了人性。
杜长空放走照山白已是仁至义尽,至于桓秋宁的命,他绝对不能留。
桓秋宁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让照山白尽快地渡江,他主动地向杜长空承诺,他不会离开琅苏,只要照山白能活,他心甘情愿地把命留在琅苏。
他把话说的像痴情人为了爱心甘情愿地赴死,他也知道杜长空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当然,这也是权宜之计。杜长空与桓秋宁心知肚明,眼下局势急遽变化,谁也没法预料到明日会发生什么。不过是两个赌鬼,在赌谁的命更硬一些罢了。
天刚蒙蒙亮,青灰色的雾气还浮在水面上,河边的老房子的黑瓦与白墙倒影在平静的河水里,被早起的船夫摇橹搅碎,又慢慢地拼拢。
桓秋宁踩碎了江南清晨的宁静,大步流星地走近客栈,他摸起一把刀,在刚刚结痂的刀痕上割了下去,新伤盖旧疤,放了一瓶血。
他胡乱地洗了一把脸,脚步轻快地走上二楼,轻轻地推开了客房的门。
“谁!”
屋里的光线很暗,阿远被推门声惊醒,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桓秋宁扔过来的血瓶,问:“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桓秋宁走到窗边,伸手摸了摸照山白的额头,“他醒过吗?”
“没有。”阿远摇了摇头,叹气道:“夜里他说过几句话,我没听清。好像是一个‘信’字,也像是一个人名。哥,等他醒了我怎么跟他说,他昏迷的时候人在琅苏,醒了之后人在上京,我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吗?对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让我转达给他?我保证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沉默一会儿后,桓秋宁背对着晨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没有。”
阿远抓了抓后脑勺,讪讪一笑道:“行,那我看着编罢。”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达了清江沿岸。
江边停着两艘客船,一艘船头朝西,船身上雕刻了一个“杜”字,另一艘船的船头朝东,船身上雕刻了一个“谢”字。
很显然,一艘船往西走,去泸州,另一艘船往东走,去郢州。
桓秋宁注视着阿远背着照山白上了客船后,转头看向另一艘船。
如今连只琅苏的鸟儿都没法往郢州飞,怎么谢氏的人还敢开着客船往郢州闯?
半炷香后,谢氏客船的船舱中走出了两位僧人,桓秋宁不走心地瞧了一眼,已然明了这艘船是怎么来的了。
荣王的义子谢柏宴还在琅苏呢,别人进不去郢州,他还能进不去么。
谢柏宴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袈裟,他垂着眸,眼中笑意荡起,如江风吹起的涟漪。他双手合十,走到船边,问候道:“施主可是想与贫僧一道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