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秋宁在刀光剑影中拼了命地寻找一个人,他看着桌案上碎成渣的茶杯,知道那个人今夜注定不会置身事外,可刀剑无眼,他放心不下。
皇宫中不少宫殿走了水,大火在雪地里烧不起来,冒着熏死人的黑烟。
桓秋宁披着一件湿透了的宽氅冲了进火海,出来的时候眉毛都烧秃了,他往衣服上胡乱抹着黑灰,紧接着冲进了另一间屋子。
他就这么不顾死活地从九华宫一直找到了咏梅苑,那间平日里闹鬼的日子在今夜格外安静,看见一抹孤冷的背影后,他站在门外喘了口气。
咏梅苑内,一个八岁的孩子蜷缩在白骨中,浑身发抖。殷仁躲到了这里。
殷仁的眼中满是惊恐,他捂着耳朵不敢听声音,直到照山白轻轻地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
“别杀我……我不跑了……”殷仁不敢抬头,缩成一团,啜泣道:“我真的不跑了……别杀我……”
“小殿下,你受苦了。”照山白的声音如簌簌的落雪声,沙哑中带了点苍凉。
殷仁抬起头,露出了那张哭花了的小脸,他抱着照山白,哭的浑身发抖:“舅舅,我好害怕。他们要杀了我,救救我,我快撑不住了……”
照山白的眼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他看着身前的孩子,看着殷仁少了一根手指的手,心如刀割。
“小殿下别怕,我带你走。”照山白突然下定了决心,他就是死在这里,也要送殷仁出去。今夜,他宁可葬身火海,万箭穿心,也不想再看殷仁受苦。
这个孩子生来便是天横贵胄,却活的苦不堪言。
今夜郑卿远起兵谋反,殷玉早有准备,禁军和骁骑军里应外合,势必要将三千郑家军一举歼灭。城门处必定有重兵防守,该怎么逃出去,照山白一点办法也没有。
高大的人影覆在了他的身上,照山白转头,看见了桓秋宁身上刺眼的月光。
“照山白,你要是再敢不告而别,我就把你锁起来,让你哪也去不了。”桓秋宁咬着嘴,抓着他的胳膊,检查照山白有没有受伤。
胳膊上两道刀伤,后背也破了。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照山白见桓秋宁一身灰,像花了脸的小猫,他下意识地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今夜注定不安宁,保护好自己。”
桓秋宁二话没说,他蹲在地上,把殷仁背在了后背上。
“我带你们走。”桓秋宁抓着照山白的手,回头说:“我护着你。谁敢拦,我杀了他!”
桓秋宁熟悉宫中公公平日里走的小道,他背着殷仁,顺着咏梅苑后的孤僻的宫道,一路往北走,停在了殡宫的门前。
寒冬腊月天,殡宫内没有腐尸的气味,几位太监面无表白地处理着宫内的尸体,他们将尸体装入麻袋后,放在了一架木轮车上。
尸体大概堆了有三层,最上面的人应该还有一口气,他的手脚已经被砍断,但是还没死透,四肢仍然在雪中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