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很小,但是伤口很深,很可能已经伤到了心脏。
“你要忍到什么时候?”桓秋宁咬牙问,“你要让这伤口烂在你身上吗?!”
照山白忍着疼,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抵触桓秋宁与他的身体接触,也没有作出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坐着,任凭桓秋宁在他的伤口上涂药。
桓秋宁的动作很轻,他解开绷带,给伤口上了药,又小心地给他缠上了新的绷带。这一过程肯定很疼,但照山白闭着眼,一声没吭。
刚上完药,屋外来了人。
荆广像是刚逃命出来,脸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渗出了血。他站在门口,对照山白道:“公子,出大事了。御史郑坚大人回京了,他要一人抗下所有罪名,如今已经进了宣政殿。”
照山白听罢,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低着头冲进了大雪里。
照山白离开城北的私宅后,没有直接入宫,有没有回照府,而是带着荆广的亲信,趁夜入了诏狱。
关押郑卿远的牢房正是永安钱一案时关押照宴龛的牢房,新帝登基后,诏狱官员还没来得及重组,其中有很多是已经被照氏收买过的。
狱守一见到照山白,便知道他是冲郑卿远来的,好言劝了几句后,见照山白态度坚决,喜滋滋地收了一袋金子,进去传报。
牢房中,郑卿远蓬头垢面,满身刑伤。他的头发乱哄哄的团在头顶,像是被屁崩了,衣服更是破烂腥臭,整个人像是刚从粪桶里钻出来的亡命之徒。
狱守砸了砸牢房上的铁锁,四处打量着,没瞧见永鄭帝的人,便小声上前说:“郑将军,中丞大人来看望您了,见不见您吱一声,小的好去回话。”
“让他滚!”郑卿远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事到如今他还护着那个贱人,我郑卿远此生与他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哎呦——”中丞大人在外头听不见,狱守觉得自己替人挨了骂,龇牙咧嘴地回了个礼,“小的这就去给您传话,您好好休息,夜里廷尉大人还要提审呢。”
照山白站在诏狱外,见着了一个人。这人从诏狱里头走出来,穿了一身黑。他眼尖,看见那人腰上挂着的是杜家军的统帅令牌。
那人没停步子,照山白也就没叫住他。
片刻后,狱守灰头灰脸地出来,一脸勉强道:“中丞大人,小的去问过了,郑将军不想见您,小的也不敢违了将军的意思带您进去。”
“也行。”照山白回头冲荆广使了个眼神,“辛苦狱守大人了。”
荆广冷脸上前,站在了狱守的身边。狱守以为他是要抢金子,便把金袋子揣进了怀里,却没想到荆广一抬头,打在了狱守的后脑勺上,给人直接放倒了。
荆广问道:“公子,下一步该怎么做?”
“劫狱。”照山白毫不犹豫,“不用管他愿不愿意,打晕了直接带走。”
荆广笑着点头,带着一批人轻步走进了诏狱。
“哥,你醒了吗?”郑雨灵趴在床边,她托着腮,一脸困倦地看着郑卿远。
郑卿远倏然起身,立刻去摸腰上的匕首,只摸到了一块腰牌。他叼着腰牌,反手扼住了郑雨灵的脖子,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他松开了手。
郑卿远用力不小,郑雨灵憋的小脸通红,她一边咳嗽一边骂道:“哥哥!你要谋杀亲妹啊!”
“雨灵,对不起,我太紧张了。”郑卿远转过头,焦急地看着郑雨灵,问:“府上的人怎么样了?母亲回来了吗!”
“禁军来了好多人围在老宅子外面,丞公子把我带到了这里。”郑雨灵说,“母亲的消息断了,能确定的是她还有红缨军还没有回来。”
郑卿远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今红缨军和郑家军尚未归朝,永鄭帝定然不会轻易对郑氏下手,这也是他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但是,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永鄭帝一定会让他死!
“雨灵,对不起。哥哥对不住你。”郑卿远抱着郑雨灵,他内疚自责,他知道自己以后没法再护着她了。
“哥,为什么宫里的人要抓走族中的长辈们,为什么你一身伤?”郑雨灵挤着眼泪,“为什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京中的百姓对咱们喊打喊杀,说你是乱臣贼子!”
“雨灵,离开上京,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剩下的事情哥会处理好,你相信哥。”郑卿远给郑雨灵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们家小妹这么美,哭了可就不好看了。雨灵,别哭,哥喜欢看你笑。”
“那你呢?你会跟我一起走吗?”郑雨灵含着哭腔,“没有哥,我以后能跟着谁?”
郑卿远想到了一个人。在诏狱,他见了杜长空一面。
“雨灵,哥知道你喜欢杜长空那小子。从前哥看他不顺眼,不是因为他人品不端,才学不行,而是因为哥嫉妒他,嫉妒他命好。”郑卿远抬起头,忍了一会,忍着泪问:“雨灵,你愿意嫁给他么?只要你愿意,哥会亲自送你走。”
“哥……为什么我突然要嫁给长空哥哥……为什么我一定要走?”郑雨灵问道。
“你只需要告诉哥,你愿不愿意?”郑卿远看着郑雨灵的眼睛问,诚恳地问,“让哥最后再做一次你的后盾,哥此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心满意足。郑卿远苦笑,他总得给往后苦不堪言的日子留一点甜头,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雨灵。
嫁给杜长空是郑雨灵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她犹豫着,期盼着,终究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