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束将脚踩在岸上,心间顿时就生出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几日待在船上,摇摇晃晃的,哪怕是身为仙家,也不算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担忧被江水中的妖物袭击,乃至卷入水中的同时,他还得提防着船上的人等。
。。。
地脉深处,寒泉如血,缓缓流淌于断裂的岩层之间。那第三只眼睁开的刹那,整座牯岭镇废墟下的阴阳逆转大阵微微一震,六十四枚阴煞钉同时发出低鸣,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召唤。方束虽已闭目调息,却猛然睁眼,指尖不自觉按上心口??那里,一道细若游丝的灼痛正悄然蔓延,如同被无形之火燎过经络。
他不动声色,只将真气沉入丹田,引动守心诀循环三周天,才将那异样压下。麦笙儿尚在一旁为他梳理神识余波,察觉不对,皱眉道:“还有残留影响?”
“不是记忆反噬。”方束摇头,目光投向鼎中沉眠的观心蛊,“是它……在回应什么。”
话音未落,鼎内忽有微光闪动。那只半透明蝶形蛊虫缓缓升起,双翼轻振,竟不再投影虚影,而是自体内渗出一滴晶莹露珠般的液体,坠入鼎底熔岩之中。霎时间,火焰由赤转青,又由青转黑,最后凝成一道纤细人影??正是方才意识世界中所见的灰袍老者,只是此刻更为清晰,面容枯槁中透着一丝解脱。
“你听见了。”老者开口,声音不再沙哑,反倒空灵如风穿石隙,“那你便已是第一百零四位守墓使。”
方束起身,肃然拱手:“晚辈无意僭越名位,只想知晓真相。”
老者一笑:“守墓使从不册封,只因承负之人自会感应。你既见‘外道之门’残影,又得祖师遗蜕化蛊相随,早已被命运选中。只不过……你还未真正踏入门槛。”
“何谓门槛?”麦笙儿忍不住问。
“看见未来,却不为之所困;明知结局,仍愿前行。”老者目光落在方束身上,“你刚才所历,并非单纯回溯过往,而是‘情绪化石’中的多重可能交织而成的记忆断层。我并非真实存在,只是那段执念的具象化。而邓爱……他也曾站在这里,听过同样的话。”
方束心头一震:“所以他早就知道一切?”
“他知道一半。”老者叹息,“他看到了宗门覆灭,看到了弟子相残,也看到了唯有重启‘五脏镇魔阵’、唤醒噬魂瞳才能延缓裂缝扩张。但他错了一步??他以为控制了噬魂瞳,就能掌控命运。殊不知,那东西从来就不受任何人驾驭,它只是……映照人心。”
空气凝滞。
良久,方束低声道:“所以每一次轮回,都会有人走上这条路?为了‘救世’,最终却成了灾厄本身?”
“正是如此。”老者点头,“百二十年一轮回,地脉震动,怨念复苏,总有修士接触《前天奇虫谱》,总有守墓使试图窥探真相,总有疯子自称看见未来。而这套机制之所以能延续千年,正是因为??没人相信真相。”
火焰摇曳,人影渐淡。
临消散前,老者留下最后一句:“下次再见,便是你站在崖边之时。那时你要问自己:是跳进去,还是推别人下去?”
光影泯灭,鼎火复归赤红。
麦笙儿脸色发白:“这已经不只是蛊术了……这是因果之道,是宿命轮回。”
“不。”方束缓缓坐回阵心,“这不是宿命,是陷阱。一个用恐惧编织的牢笼,让每一个觉醒者都以为只有牺牲或疯狂两条路可走。但我不信这个。”
他抬手结印,引动六十四阴煞钉逆向旋转,整座大阵骤然反转??原本吸纳阴气的寒泉开始喷涌热流,地下熔岩逆流而上,与冷雾交汇,在洞顶凝成一片氤氲云海。云中雷光隐现,竟自发勾勒出一幅巨大图卷:山峦叠嶂间,九条地脉如龙蜿蜒,最终汇聚于五脏庙主峰之下,形成一朵巨大的阴阳莲纹。
“这是……”麦笙儿惊呼。
“地脉真形图。”方束沉声道,“我以观心蛊为引,结合昨夜所得片段,再加上三年来对阴字号蛊坑的勘测数据,终于拼出了这幅全貌。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三处节点早已偏移,灵气流向紊乱,说明‘外道之门’的封印正在自然松动。就算没有邓爱,十年之内也会出现异变。”
麦笙儿凝视良久,忽然道:“也就是说,那位老者说的……是真的?裂缝确实在扩张?”
“是真的。”方束点头,“但我们不必重蹈覆辙。既然知道了病根,就可以另寻疗法。何必非要靠献祭守墓使来镇压?何必非要唤醒噬魂瞳才能延缓?”
“那你打算怎么治?”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