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道:
“这学堂是用曾家的粮仓改的,先生是附近乡绅举荐的老秀才,束脩全由山寨承担。”
张清猛地停住脚。他想起东昌府的学堂,除了官宦子弟,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连校门都进不去。
去年冬,他还见过有穷人家的孩子冻饿倒在学宫墙外。
“张都监再看那边。”鲁智深指着不远处的药铺,
“那是‘济世堂’,凡穷苦人抓药,分文不取,药材由山寨从江南采买。”
药铺门口,一个郎中正给老农诊脉,旁边两个伙计忙着熬药,水汽氤氲里,竟有几分太平盛世的暖意。
一路行去,张清的枷锁似乎越来越沉。
看见市集上交易公平,无人强买强卖;
看见河岸边几个汉子在修堤坝,说是山寨拨了银两防汛期;
看见夕阳下,一群孩童追着货郎的风车跑过,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这哪里是草寇盘踞之地?分明比他守着的东昌府,更像个百姓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暮色降临时,众人在曾头市衙署歇脚。
晚饭依旧简单,糙米饭配着炖菜,王进亲自给张清解开了手上的枷锁,递过碗筷:
“尝尝?这是本地百姓送来的新米。”
张清盯着碗里的米饭,米粒,混着淡淡的稻香。
忽然想起东昌府的粮仓,去年灾荒,他亲眼见官差将发霉的米掺进赈粮里,百姓稍有不满便遭毒打。
“你们……为何要做这些?”张清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王进放下筷子,目光沉静:
“张清兄弟,我梁山聚义,不为打家劫舍,只为让天下人有饭吃、有衣穿、有书念。你说我们是贼寇,可贼寇会修学堂、建药铺、替百姓修堤坝么?”
张清猛地抬头,撞见王进眼中的坦荡,又慌忙低下头,喉间像是堵着什么,半晌才挤出一句:
“不过是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罢了。”
话虽如此,张清握着筷子的手,却微微发颤。
夜色渐深,曾头市的打更声远远传来,清晰而安稳。
张清躺在简陋的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月光,第一次在心里对“贼寇”这两个字,生出了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