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局抱着纸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挪出帐外,那狼狈模样倒让帐口的亲兵都背过了脸。
韩滔这才掀帘而入,铁盔下的眉头拧成个疙瘩:
“将军,凌振的火炮固然厉害,可这般请调州府兵马,高殿帅肯应允么?”
“他若还想平梁山,就得应允。”呼延灼扯下肩头的箭杆,血珠顿时涌了出来,
“连环马受挫,死了他的承局,高俅比谁都急着找回面子。凌振是他亲手提拔的人,放过来正好让他安心。”
彭玘往帐角那具尸首瞥了眼,压低声音:
“只是死了个承局,终究是祸根……”
“死的是个搅事的,留的是个听话的,划算。”呼延灼往伤口上撒着金疮药,疼得龇牙却哼都没哼,
“眼下最蹊跷的是梁山——我方才在松林里琢磨,连环马乱阵时,他们若冲杀出来,我军少说折损一半,可偏偏按兵不动……”
韩滔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在帐外的马厩方向转了圈。
白日里见那两个承局胡乱指挥,韩滔早憋了一肚子火。
连环马这等利器,落在高俅手里只会祸害忠良,倒不如……
韩滔攥了攥袖中那包巴豆粉,此刻却沉甸甸的像块烙铁。
“或许是王进那厮怯战?”彭玘猜道。
“王进若怯战,就不会踞守青石岭了。”呼延灼摇头,忽然瞥见韩滔神色有异,
“韩滔,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韩滔慌忙低头,“属下只是在想,明日该如何重整马队。”
夜渐深,中军帐的烛火渐渐暗下去。
韩滔借着巡营的由头,提着盏灯笼往马厩走去。
守厩的亲兵见是韩滔,打了个哈欠便去一旁打盹。
韩滔摸到草料堆后,借着灯笼微光,将那包巴豆粉抖进了拌好的精饲料里,手指被粉末呛得发痒,却狠下心拌得匀匀的。
“委屈这些好马了。”
韩滔对着马厩里的黑影低声道,“到了梁山,才算得遇明主。”
夜风卷着松涛掠过营寨,马厩里传来马匹打响鼻的声音。
韩滔吹熄灯笼,融进沉沉夜色里,只留那堆拌了药的草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