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带着腐烂有机物和化学药剂的浓烈恶臭,瞬间从西面八方包裹而来,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沈冰的皮肤,首透骨髓。污浊的水流带着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像一片枯叶般卷起,抛入更深沉的黑暗。她本能地屏住呼吸,但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是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激起胃里翻江倒海的痉挛。
耳边是水流疯狂的咆哮和漩涡撕扯的闷响,淹没了身后追兵的一切声音。世界缩小成了这片冰冷、污秽、充满死亡气息的湍急水域。身体在水中无助地翻滚、碰撞,时而撞到坚硬粗糙的水泥渠壁,带来新的剧痛;时而被水下不明的缠绕物绊住,几乎让她窒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拼命划动西肢,试图稳住身体,将头探出水面换取那救命的空气。但水流太急,每一次挣扎都显得徒劳,反而消耗着所剩无几的氧气和体力。肺部像要炸开,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黑斑。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侧上方探入水中,精准地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臂!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硬生生从湍急的水流中提了起来!
“咳!咳咳咳——!”重新接触到空气,沈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污水从口鼻中不断呛出。她感觉自己被拖拽着,离开了主渠道,落在了一处相对平缓、水深仅及腰部的平台边缘。
光线极其昏暗,只能勉强视物。她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浑身湿透,不住地颤抖,咳得撕心裂肺,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目标确认。生命体征微弱,体温过低,多处外伤,疑似吸入性肺炎风险。立即执行‘清理’和‘转移’。”一个冰冷、毫无感彩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语速极快,像是在汇报。
沈冰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污水模糊的视线,看到两个穿着全身黑色防水服、戴着同样黑色头套、只露出护目镜和呼吸过滤器的身影,如同两个从地狱水中爬出的幽灵,矗立在她面前。他们装备精良,动作干练,与之前在安全屋遭遇的黑衣人风格类似,但似乎更加……专业和冷漠。
其中一人迅速上前,不顾沈冰的挣扎和咳嗽,用一个手持的喷雾装置,对着她从头到脚喷洒着带有强烈消毒水气味的冰冷液体。另一人则打开一个防水袋,取出一套折叠整齐的黑色干衣和一条厚实的隔热毯。
“自己换上,或者我们帮你。”那个汇报的男声再次响起,命令式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沈冰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她挣扎着坐起身,接过那套干衣和毯子,背过身去,用颤抖的手,尽可能快地脱掉身上湿透、肮脏、散发着恶臭的衣物,换上虽然粗糙但干燥温暖的黑色作战服,然后用隔热毯紧紧裹住自己。冰冷的身体接触到干燥的织物,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但颤抖依旧无法停止。
整个过程,那两个黑衣人都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和警惕,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护目镜后的目光,冰冷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换好衣服,其中一人上前,用一个手持扫描仪快速在她全身扫过,确认没有追踪器或其他危险物品。然后,另一人递给她一小块高能量压缩食品和一瓶功能饮料。
“补充体力。五分钟後转移。”声音依旧简短。
沈冰没有客气,她现在急需能量。她小口而迅速地吃着那块味道如同嚼蜡的食品,喝着略带咸味的饮料,感觉一丝微弱的热量和力气重新回到身体。
趁着这个机会,她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排水主渠旁边的一个检修平台或者废弃的岔道,空间不大,头顶是低矮的、布满管道和线缆的混凝土顶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消毒水味和挥之不去的霉味。唯一的出口,是平台另一端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金属门。
这里显然是面具人组织预设的一个撤离点或安全屋。他们竟然能精准地在地下排水系统中找到她,并且提前布置好人手……其情报能力和对城市地下空间的掌控,再次让沈冰感到心惊。
五分钟很快过去。
“时间到。跟我来。”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或许可以称之为“隼”,沈冰在心里给他起了个代号)示意沈冰跟上,转身走向那扇金属门。他掏出一张特殊的磁卡在门旁的识别区划过,又输入了一长串密码。
“嘀”的一声轻响,厚重的金属门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更加狭窄、但灯光明亮、空气干燥洁净的通道。通道墙壁是银灰色的金属板,充满了未来科技感,与外面肮脏落后的排水系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