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年能感觉到,自己与顾沉岩之间的关系,因为刚才那场失败(或者说,未被完全定义的)的“校准”,己经发生了微妙而根本性的转变。他从一个被动的、等待被处理的“样本”,变成了一个主动的、拥有破坏能力的“变量”。
“你需要休息。”顾沉岩转过身,看着依旧虚脱的陆长年,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的神经负荷己经接近阈值。强行继续,会导致不可逆的损伤。”
这听起来像是关心,但陆长年知道,这更像是一个研究员在保护一件珍贵却易损的实验品。
“然后呢?”陆长年问,声音依旧虚弱,但目光毫不退缩。
“然后……”顾沉岩的视线再次扫过陆长年的左手,那眼神仿佛在扫描一件稀有的古董,“我们需要重新制定针对你的……‘研究方案’。”
他没有说“校准”,而是用了“研究方案”。这意味着,对方承认了常规手段对他无效,他己经被提升到了一个需要特殊对待的级别。
“现在,你可以走了。”顾沉岩指了指门的方向,“记住这个地方。当你感觉‘杂音’再次无法忍受时,可以回来。”
他没有强迫,而是留下了一个开放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邀请”。他知道,像陆长年这样的“异常体”,单纯的强迫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不可控的“噪音”。他选择了放长线,等待陆长年自己因为无法忍受内在的混乱而再次主动上门。
陆长年没有逞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极差,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好处。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从金属椅上站起来。双腿一阵发软,他不得不扶住椅背才勉强站稳。
他没有再看顾沉岩,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走向那扇木门,然后推开,走入冰冷的走廊。
身后的门无声地关上。
再次走在艺术园区清冷的夜风中,陆长年感觉如同隔世。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创伤是真实的,但他的内心,却有一种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他活下来了。
他证明了“噪音”的力量。
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正踏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雷区。他成了对方“研究方案”的目标,未来的试探和交锋,将更加诡异和凶险。
但他没有后悔。
精神病是这么用的。
它们在绝境中开辟了一条生路,哪怕这条路通往的是更深、更未知的黑暗。它们是他与那个庞大组织周旋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底牌。
他抬起头,看向城市远处那片璀璨而虚假的灯火,一步步地,融入夜色。
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
然后,等待下一次,或许是最终回合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