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外,人们在喊老钟的名字。
卡车司机骂骂咧咧,“老钟,你给我滚出来。”
z先生站在门口左右为难。
女孩的手抖了起来,手机掉落在地上,里面传来刺耳的汽笛声和海浪声,她似乎在和一个身处港口边的人聊天。
“你不要伤害我,我…我只是来参加活动的。”女孩颤抖着说,手机那一端的人静了几秒,立刻犀利地大喊:“我这就报警!”
她过于紧张,肩胛骨越收越紧,总闸的开关嘎嘣一下压了下去,又嘎嘣一声弹起来。北极馆里灯影闪烁,像有隐身人在背后,捂住人的眼睛,又猝不及防地放开。
“对不起,对不起……”z先生颤抖着说。如果不是面具遮挡着,女孩儿大概能看到他那张沙皮狗一样温和的脸上挂满了惊慌。
4
“其实他是想真的打死她的。”
看过控制室墙壁上留下的锤痕后,彭警官喃喃地说。
“可是笔录里……”小柳低下头,“老钟说是想吓唬她。”
“笔录,只来自于老钟的记忆。那些锤痕,都是对准脑袋的位置。如果不是灯光一会儿黑一会儿亮……”彭警官点了几次烟都没点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手还是抖的。只好丢掉了烟,给小柳细细分析墙上的痕迹。
“力度,角度,都远不是一个‘吓唬’能说得清的。”彭警官摇摇头,他也在后怕。如果不是焦躁的卡车司机一脚踹开了控制室的门,那里面大概会有崩溢一地的脑浆和鲜血。
诊疗室中,z先生平静地躺在一张铺了白色床单的床上。
他已经通过了分离性身份障碍的问券测试,医生正准备通过血压水平、皮肤电反应、eeg检测来做出进一步诊断。
六人晚餐
1
袁野被带走后的第一顿晚餐,和胃液一起全部呕吐了出来。
在购买那张伪造支票之前,他甚至带了几分期待,暗暗期许自己会被带走、而后在法庭上慷慨陈词,最后像一只大获全胜的斗鸡一样昂首挺胸回到家中。他想象着自己高昂起头颅,感情充沛地痛述对z先生的同情、人世间的冷漠、世风日下的文学圈,自己的言论会出现在报纸上、电视上、网络新闻上,在社会上激起一波又一波的讨论。
然而,他低估了一个守法公民对国家暴力机关的敬畏和恐惧。
最初被带进来的那几个小时,袁野尚且能保持脊背挺直。他紧贴墙壁坐着,两只膝盖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严丝合缝地并在一起。他望着外面鱼肚白的天空,不动声色地和那些瘾君子、斗殴者、烂醉如泥的人划开界限,暗暗告诫自己: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我是为了惺惺相惜的朋友,我不图钱、不图利,只为君子惜君子,送老钟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