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还没呢,哪有那么快。只是跟王主任聊了几句,问了问儿子最近的身体情况。”
妻子明显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张副局长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走吧,我们可以回去了。”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一如既往。
妻子顺从地靠着他,两人并肩往电梯口走去。
张副局长的目光越过妻子的头顶,落在了几步之外的儿子身上。
他的儿子正低着头刷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张副局长的脚步顿了一下,只有半秒。
他看着儿子。
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偏薄的嘴唇,还有那双笑起来会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这些年来,他一首觉得儿子长得更像他妈妈,这是所有亲戚朋友的共识。他从未怀疑过。
可现在,在真相的强光照射下,他平生第一次,用一种审视陌生人的目光,去解构儿子的五官。
像吗?
哪里像?
一点都不像。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然后又被面无表情地拔了出来,只留下一个血流不止的窟窿。
真可笑啊。
自己怎么会瞎了快二十年?
不,不是瞎了。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幸福幻梦里,拒绝去看任何不和谐的细节。
张副局长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像一片翻涌着暗流的深海。
不过……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心中的那个窟窿己经不再流血。愤怒和屈辱的岩浆在底下奔腾,却没有灼烧他的理智,反而将其淬炼得更加坚硬,更加冰冷。
现在冲过去,给那个女人一巴掌?
然后揪着那个小畜生的领子,告诉他,你不是我儿子?
太低级了。
那只是匹夫的愤怒,是弱者的哀嚎。
那样的场面,只会让他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他张某人,丢不起这个人。
窗户纸,当然要捅破。
但不是现在,也不能以这种方式。
他要用一场最盛大、最体面的方式,来埋葬这段可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