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六年八月初六,辰时末,我离开了小住数日的孔府。
在前一天过量服药的孔安国因为身体遭到反噬没有来送我,他嘱咐儿子孔卬亲自将我送上贡辅安排来接我的马车。
将离别时,孔卬将一只长约两尺的顶级“河磨玉”(即岫岩透闪石玉)雕刻的“鸿雁高飞”赠予了我。
孔卬告诉我:这是孔安国送我的,寓意有二:其一,当年“孔子问礼”求见老子时即“双手捧大雁”——以禽喻志,象征守信与高洁;其二,送我“鸿雁高飞”也是孔安国预祝我“早接气运,大展宏图”。
收下孔安国最后的祝福,我上了贡辅的马车。马车一驶离孔府,贡辅就问我有没有给孔安国诊脉。
我据实以告。贡辅听后哀叹道:“他就是心思太重,现在虽然开悟,无奈病体己经积重难返,原是命数如此啊!”
贡辅将我重新送回贡轩开的客栈安顿,中午又喊贡轩、贡宪父子在客栈与我一起吃了午饭。
席间,贡辅嘱咐贡宪近期再去定陶与郦东泉会合后从事“市券”蓄奴的注意事项。同时贡辅当着我的面亲手将我假借王赟的手还给他的贡宪帮商人代持财产的契约和账本、收据交还了贡宪。
拿到“犯罪证据”的贡宪赶紧就把证据收了回去,不过他看我的眼神还是很惶恐。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只是安慰他:以后行事要更加稳妥低调,不能因为找到王贺参股就以为有了保护伞而忘乎所以。
吃完午饭,贡宪被贡辅安排去接葛谦,老迈的贡轩则告退回府休息。
我与贡辅在客栈又听贡辅闲聊了些孔安国的往事,大都是前一天孔安国己经对我说得更具体的掌故。大约未时末,贡宪带着葛谦来到了客栈。
看到两次与我错过行程、近两个月未见的葛二哥,我很高兴。
葛谦也很高兴,他气色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孔安国说他有“清贵之气”,我总觉得这次见面他浑身上下被“青紫之气”包围。
和葛谦一起来的是他的新媳妇阮息君和徒弟兼妻侄阮贤。他们一家在一起的感觉是如此和谐,亦如之前我在陈留初见的葛氏一家。
与葛谦一家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高大俊朗。年轻人一看见贡辅就行大礼叫了“爹”。
贡辅向我介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嫡子贡宽。贡辅还告诉我:他们贡家的祖籍也是诸城,所以他家和诸葛氏关系莫逆。诸葛氏迁居莒县并请来葛履之后,贡辅就让贡宽去了莒县向葛履请教“稷下管仲之学”,这次因为计划派贡宽陪郦东泉、王赟一起去“试错西域贸易”,所以他也修书让贡宽和葛谦一起来了曲阜。
有点出乎我的预料,葛谦放下行李并安顿了妻子、徒弟之后便告了假,说要去“见个朋友”,他告诉我:明天再找我细聊。
贡辅让贡宪先回家,自己则带着儿子贡宽和我一起聊天,到晚上又招待阮息君和阮贤一起吃了晚饭。
我对贡宽的印象非常好,这个年轻人显然受到了贡辅老爷子的悉心教育,完全不是贡宪那种“斯文败类”的作风。贡宽的谈吐、学识也很不错,只是真的好像就是一张白纸,在待人接物上很稚嫩,只能在贡辅的安排下行事。
八月初七辰时,我起床洗漱后去客栈餐厅吃早饭。一进餐厅就看见葛谦带了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正在餐厅聊天。
葛谦看我过来立即道:“道一兄弟,介绍个本地的朋友给你认识!”他随即指着身边的男子介绍道,“公输赫,匠人鼻祖公输班家的嫡系后人。”
我一边接过小二递来的早饭,一边抱拳对公输赫施礼道:“久仰!”然后问葛谦道,“葛二哥早饭用过了?”
“我俩早吃过了,就在等你呢!”葛谦笑道,“你先吃,吃好去你房里聊聊。”
我点点头,开始吃早饭。我同时还打赏了伺候的小二几个大钱,请他帮我们先煮水泡茶,等我吃好饭送去我房间。
吃好饭带着葛谦和公输赫来到房间泡好茶,公输赫先自跟我聊起了他家和李家的羁绊。
公输赫应该己经被葛谦介绍过我的来历,他告诉我:他家先父公输无忌认识我义父李乙。按照公输赫的说法,公输无忌和义父李乙以及李丁都认识,但是和他先父羁绊最深的李家人却是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李丙。他还告诉我:李丙和他己故的姑妈公输氏还生了一个儿子,现下在泰山郡奉高和山阳郡成武县两头来回居住,等以后有时间,可以带我去见见。
其实自从认识了汪纯青大哥,我对神秘的李丙还是很有兴趣的。于是我问公输赫为什么是“等以后有时间”,结果葛谦抢着笑道:“因为他接受了我的雇佣,要去帮我弄个项目。等项目弄好了,你随时来曲阜找他带你去见你们李家的故人之后都可以!”
于是我好奇问道:“是什么项目?我方便知道吗?”
葛谦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爹生前在原本的黄河出海口渤海郡章武藏了一艘九层楼船,可以出海的那种。”他顿了顿道,“不过船体没有最后组装,需要把零件都装起来就是一艘目前全大汉都没有的大船。这个船本来就是公输无忌伯父生前帮我爹弄的,据说你们李家的李丙也参与了设计。所以我这次就要请公输兄带着他们同族的能工巧匠帮我把海船给合体了。”
“那我可以去观摩一下吗?”我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