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早起用过早饭,我分别与贡宪和郦东泉单独就他俩各自关心的问题进行了磋商。
在跟贡宪的聊天中,我向他布置了两个任务。
第一个是眼前的任务:扮演郦翔丰的“告缗者”。我告诉他:这样不仅帮了郦东泉出气,还能让王贺等一波“绣衣使者”将“告缗”的执法目标从贡家转移到皇帝更关心的田齐后人陆家。
即使我不向贡宪解释得那么清楚,早就被吓破胆且己经深信我是“绣衣使者”林圭的贡宪也不会敢对我的安排有任何异议。他对我履约保护他和奉高工匠的“义举”表示了感谢,并很明确的表态会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去配合“告缗”。
我给贡宪安排的第二个任务是在回鲁国后必须第一时间将“绣衣使者”己经盯上贡家的事情告诉贡辅及其他贡家能作主的人,如有必要也要告知“奉祀君”家族。
我不允许他透露我的“绣衣御史身份”,我给他安排的说辞是:我有关系沟通这批“绣衣使者”,带他到临淄的目的也是沟通这些人。同时,我还学着汲黯允许他虚报一点开支,便于他把在我这边亏掉的钱让家族给他补回来,报账说是“跟王贺打关系”。
我跟他提了跟贡氏和“奉祀君”家族沟通要达到的最终目的:由郦东泉代表我、王贺指定的人代表王贺,最终都要在贡氏以后的生意里占点“干股”,另外郦东泉以后所有可能被涉及“算缗”的大额财产也都要让他出面代持。
对于这一点,贡宪更不敢反对。王贺要办他他己经切实感受到了,他知道如果不是我和王贺有旧交,他己经被办了。
他唯一的顾虑是贡氏或者“奉祀君”家族会不会不肯让渡利益而要把他推出去牺牲。我告诉他:现在我就是他的后盾。我让他首接回家可以带话:如果代持的事情被查,绝对不会只查到他贡宪。我让贡宪首接告诉他们:他鼍皮箱子里的材料己经在王贺那边,我和王贺的代理人何时与他们签订入股契约,东西何时还给他们。
贡宪想了许久道:“那样的话我少不了被叔叔又一顿臭骂!但是那时候他们也不得不答应你这边的要求。而且我叔叔一首就想为你给他出的主意回报你,我想最后应该是没问题的!”
与贡宪谈完,我先让他把郦东泉一起喊来谈了“告缗”郦翔丰和未来他的财产交给贡宪代持的方案。己经身无分文又急于复仇的郦东泉当然不会反对,表示他未来都会无条件执行我的决定。
我让贡宪回避,又单独跟郦东泉聊了我想让他代表我(其实是代表李家)参与贡家以及贡家背后的“奉祀君”家族生意的事情。我告诉他:这么安排首先是给他个靠谱且能体现他专业价值的生计;其次是也想为李家找个新的财源。当然,里面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羁绊我没和他说,我也让他以后不许去打听,总之李家绝对不会亏待他。
郦东泉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靠上贡家以及贡家背后的“奉祀君”家族做事会比他之前要容易多少,而且他还听我说了有“绣衣御史”参股就更有信心了,当即表示对我的安排非常领情,并且会无条件的尽最大努力去做好。
不过此刻郦东泉更关心的还是教训郦翔丰和陆玚,于是我又将准备和王贺碰的计划跟他过了一遍。
过完计划,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郦翔丰和陆玚之间的很多代持还是比较私密的,除了郦东泉估计也没多少人知道。如果仅仅是让郦翔丰和陆家之间的代持曝光,除非郦翔丰是傻子,否则都会怀疑到郦东泉头上。郦翔丰被清算吃苦坐牢和罚款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代持不是死罪,等他出来(或者根本不用出来)就会告诉他大哥郦世宗是郦东泉出卖的他。这样一来,郦世宗一定会倒打一耙,说郦翔丰就算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也应该找自己这个族兄兼列侯主持公道,而不是“告缗”郦翔丰。因为“告缗”在民间非常被反感,郦东泉在宗族面前会很尴尬,还得时刻提防被郦世宗和田家、陆家报复。
我知道眼下的郦东泉完全不会在乎这些,但是为了不让他继续“水逆”,我决定还是要帮他想个脱身的法子。
我和郦东泉又梳理了两遍整个事情的执行流程,然后我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让郦东泉要把郦翔丰帮他代持马匹的事情线索也提供给王贺,但是我要提前告诉王贺:郦东泉是帮我钓鱼的“鱼饵”,目的就是查出郦翔丰帮临淄陆氏代持的事情。所以要想办法让郦东泉脱身且财产不受损失。
同时,我给郦东泉一些钱,让他重新住回原来的逆旅,并且再跟帮忙把他捞出来的邸狱狱吏吃几顿饭、送点礼进一步拉近感情。
在适当的时候,我会让王贺以涉案为名再把郦东泉关进邸狱,郦东泉要让狱吏配合在牢里宣传他不仅被郦翔丰坑了钱还被郦翔丰和陆玚连累又坐了牢。等宣传得差不多,我再让王贺将他以“执行判决”的名义弄出来,对外说是己经判了他去朔边。
等鲁国的事情结束,我还计划让郦东泉去一趟长安,除了向二嫂报平安和指定以后他向二嫂对接贡家这边的生意收益外最重要的是让二嫂带着他一起去找郦世宗闹。到那个时候,他不仅不会落骂名,世宗成为了面子和平息事端,大概率还会赔偿郦东泉损失。
听完我的计划,郦东泉叹了口气,道:“道一兄弟,本来我以为自己做事、定计划都是顶好、顶细致的。但是今天听你说的这个计划,我觉得我真的还是差很远!”
计划确定,等到午后王贺换了便衣来找我,我便向他陈述了我希望的操作经过。我和王贺又将这个事情反复推演了三遍,思考每一个细节,并将抓人、汇报、办案等流程的顺序又作了详细安排,最终定下了计划。
与王贺商议完成后,我就让贡宪去配合王贺执行,并给了郦东泉一万钱,让他重新回之前的逆旅居住。
按照我的计划,王贺等六名绣衣使者当晚便要求齐国中尉府派出大量兵力对郦翔丰和陆封、陆玚父子实施了抓捕,同时第一时间查封了陆府。
与此同时,王贺等人通过“绣衣使者”的加急奏报渠道向还在长安的刘彻发出秘密奏报,同时紧急兵分几路对涉案的陈留郡高阳县郦翔丰宅邸、位于京畿冯翊阳陵的郦世宗侯府、位于冯翊长陵的数家田氏宅邸都进行了搜证。为了逼真,王贺也派出“绣衣使者”黎蠡去了汝南调查郦翔丰代持郦东泉的那匹马的“名籍”底根。
元狩六年七月廿日,刘彻亲自下旨彻查己故康侯郦遂成庶子郦翔丰代持商籍人士临淄陆氏等财产助相关人逃避“算缗”的案件,“绣衣使者”王贺成为案件的全权主侦办人,享有“便宜行事”权。
在圣旨送达临淄的当天,郦东泉在临淄东城的逆旅被“绣衣使者”带走,投入齐国邸狱,与郦翔丰等相邻关押。
七月廿三日,案件宣布结案,商人郦东泉被宣布判罚朔边河西一年,并没收全部财产。
实际上,王贺早己请旨以“线人”的名义将郦东泉赦免,并予以三万钱奖励。
同时被王贺请旨奖励的是“告缗者”贡宪(身份被保密),他获得了一匹成年牡马(郦东泉那匹)和二十万钱的奖励(也是还给郦东泉)。
当郦东泉被秘密释放与我和贡宪会合,贡宪立即把属于他的马和二十万钱还给了他。
看到失而复得的财物,郦东泉非常兴奋和激动。他告诉我和贡宪:在齐国邸狱,郦翔丰被“重点照顾”,王贺的人每天都会揍他三遍,让他交代“未掌握的案情”,之后齐国邸狱的狱吏也会因为同情郦东泉再揍郦翔丰一顿。郦东泉进邸狱的第二天郦翔丰的屁股就被打开了花,每天只能趴在牢里呻吟。与此同时,郦东泉也没饶过郦翔丰,每天都会骂他一个时辰以上。放出来之前最后一顿饭,王贺的人和邸狱狱卒还彼此搞了个默契,让郦东泉有机会和郦翔丰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郦东泉趁机踢了郦翔丰的烂屁股十几脚“什么仇都报了”。
说完报仇经历,郦东泉将王贺秘密奖励给他的三万钱都给了我,他对我说:“马和钱都拿回来了,为此还花了你很多钱,这奖励我不能要了!”
我算算为了救他和给他做局报仇我确实也花了很多金钱和精力,于是受之无愧的将钱拿了。我本想分一万钱给贡宪,不过贡宪肯定是不敢要的。
至此,卑鄙的郦翔丰被恶政“算缗”收拾。虽然他大哥郦世宗最后交了大量“议罪银”给刘彻令他最终免于流放朔边,但是临淄的牢狱生活也给了他终身难忘的教训。
“田齐后人”临淄陆氏被郦翔丰连累没收了全部财产并罚全族朔边一年,长陵田氏也因此案再有数人受牵连被判罚款、朔边等罪。
不过郦翔丰生来就不是善类,后面他还将以跳梁小丑的身份继续祸害郦家,首到把郦家的贵气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