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郦东泉回来没多久就到了午饭时间,我知道他风餐露宿了很久,特意让客栈准备了比较丰盛的午餐。
因为见识过他酒后的状态,我没有给他安排酒,只是不可避免的在午饭的时候问了他一些被他族弟郦翔丰坑的细节,也问了他这个事情他告诉了二嫂李郦氏多少。
郦东泉告诉我:因为怕堂姐李郦氏夹在中间难做,他并没有明说是被郦翔丰坑的。他又说他很后悔没听二嫂的话,因为二嫂从小就让他少跟郦翔丰接触,首先是因为郦坚一脉本来所有东西都应该是属于郦寄一脉的,他们得了便宜却从来不知道感恩;其次是二嫂一首觉得郦翔丰从小就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混混,“养不出好儿子”。
吃完午饭,我本想让郦东泉休息一下,结果估计是他午饭时提起郦翔丰更加来气,追着我进了我的房间。
关上房门,郦东泉道:“道一兄弟,你们李家能不能想办法为我出口恶气?我的马和二十万钱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那个‘养的’坑了!”
我想了想,道:“有点难。这个事情的起因是你自己相信他,要把财产都让他代持、还要以他的名义去做生意。而且,你族叔郦遂成毕竟是列侯,而我们李家有爵位和在中枢当高官的己经全部不在了。”说到这里,我不免又为李家的局面暗自感慨。
“确实这个事情怪我太信任他!”郦东泉道,“我以为仰氏对我够无情无义了,结果比起这个‘养的’,仰氏真还算对得起我!”
“再是‘养的’,他也是你族弟。要么你干脆叫上二嫂去郦遂成面前评理去。”我说道。
“没用的!”郦东泉道,“那个老鸟人只会像可怜叫花子一样让那个‘养的’还一小部分钱给我,然后还少不了奚落、羞辱我们郦寄的后代一番。如果要去找他评理,我宁可不要那个钱了!”郦东泉顿了顿道,“其实去长安求堂姐资助也好,回去求仰家收留也罢,这些天我都想明白了,也不怕没面子。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吃一堑长一智吧!”我回道,“回头我结束了在这边的事情,到时候看身上还方便给你多少,应该还够给你做点生意的本钱。”
“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郦东泉道,“听逆旅掌柜的说,你为了捞我,又花了好几千钱。再问你要钱,我干脆‘典’给你当跟班的好了。”
我被郦东泉这话逗乐了。我真的不好意思告诉他在定陶买个奴隶的价钱,如果从汝南的五十万钱“掮客金”都算是他欠我的,那我都够买几百个奴隶了。
怕他被我笑得尴尬,我解释道:“你可是‘望族之后’,我哪敢收你的牙牌?而且你是商籍,跟你签‘市券’契约麻烦多呢!”我顿了顿道,“你要谢就谢你有个好堂姐!不过以我和李家现在的状况,短期内的确很难有办法给你出气。”
听完我的话,郦东泉低头思量了片刻道:“其实这些天,我想了个办法。我的马是有‘传马名籍’的,其实大汉的所有民间马匹都有这个‘名籍’,只要把这个‘名籍’和马匹的‘左剽’对应,再找汝南的‘名籍’底根并请仰氏作证,就能证明马的来源。”
“你想证明什么呢?”我问道。
“我自己去‘告缗’自己!我还要告郦翔丰帮我代持财产。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告完也就是朔边去!郦翔丰就不一样了,他们跟长陵田氏捆得那么紧,现在田氏正被严厉彻查从事商业活动,我吃点苦,可以换他们全部陪葬!”
我暗自感叹:其实郦东泉真的也是个狠人!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没得罪他。但是我并不建议他干这种“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情。被葛谦启蒙了“纵横家”思维又亲自配合贡辅搞了借刀杀人的我觉得:郦东泉的这个路子没错,但是完全可以递了刀子就跑,没必要把自己赔进去。
于是我道:“你这样,二嫂会更为你担心的!”我顿了顿道,“那个郦翔丰在临淄的朋友是谁?”
“那个人姓陆,叫陆玚,说起来和姓田的一样,都是田齐后人。陆玚的得姓始祖是田齐宣王少子田通。田通受封陆乡,因而改了陆姓。陆玚的曾祖族叔陆贾和我家曾祖族叔郦食其当年都是辅佐高祖的重臣,当时我们两家的关系就不错。不过陆家的嫡系血脉都随着陆贾的嫡子陆烈去了吴地,陆玚这一支只是旁系,从陆玚他爹陆封就转了商籍,以货殖为生。他家里有关系拿到性价比高的齐纨,而且因为与高陵田氏同宗的关系,在京城的路子也广,自田蚡得势后这些年生意做得不小。这个陆玚和郦翔丰一样,都是家外的私生子,所以从被田氏介绍认识,俩人就臭味相投。”
听郦东泉说到这里,我笑了。
郦东泉开始没理解我为什么笑,估计是以为我笑他被“两个养的”坑了好笑,脸色还挺难看。不过他其实也是很聪明的人,立即转过弯来,道:“娘的!郦翔丰帮陆家代持的财产更多!而且很多来龙去脉其实我都知道!我首接‘告缗’陆家就好了!自己平白无故去同归于尽干嘛!”
听郦东泉说完,我忍不住捂脸大笑。郦东泉也跟着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