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陈留县之后,我照例找了间中档逆旅住下,然后向逆旅掌柜打听“本地姓葛的家族”。
掌柜告诉我:本地也算是葛姓郡望,先秦时就有许多颍川葛姓族人迁居于此。我继而向掌柜询问“葛姓读书人——稷下学者葛至阳”。
这下掌柜立即道:“您问的是葛至阳老先生啊?他生前是县学的祭酒,我的识字启蒙就是他教的!不过至阳老先生前几年己经离世了,现下他的大儿子葛履继承他的衣钵在县学教书!”
我又问了掌柜县学的方位,打赏了掌柜几个大钱,便往县学去找葛至阳的长子葛履去了。
我在县学附近吃了午饭,又在集市买了两百多个钱的茶叶和一匹五百钱的中档布匹——“八稷布”作为礼物。然后我就来到县学,向门房打听葛履。
我到县学的时间是下午未正时分,门房告诉我:葛履正在教学,申时下学。于是我就也打赏了门房几个大钱,告诉他:我父亲是葛履家先父葛至阳的稷下同学,这次让我来陈留看看他们一家,请门房看到葛履下课路过时告诉我一声。
得了打赏的门房非常高兴的请我进屋坐下喝茶等葛履。喝茶期间门房跟我说了葛至阳老先生生前是这里的老祭酒,葛履在这里也很受人尊敬。他还跟我说:葛履有个弟弟叫葛谦,据说学问不比哥哥葛履差,就是脾气很怪,不愿意跟外人打交道,每天不是喝茶抚琴就是焚香画丹青,清高得很。不过葛谦也不算游手好闲,家里的田地都是葛谦自己在打理,但是毕竟是读书人,不擅长农活,加上笔墨丹青和香料花销大,平日里还是要靠葛履接济些。
我和门房聊着时间很快到了申时,在一群高高矮矮的稚童打闹着离开县学后不久,县学的先生们也纷纷放课回家。
门房带我来到县学门前,指着落在最后的一位中年人道:“那位就是葛履先生了。”
待葛履稍稍走近,但见他约摸三十七、八的年纪,身高接近七尺,身材清瘦,面目慈祥和善。
葛履的穿着很朴素,但是衣裳洗得干净整洁,即使缝着补丁的地方也缝补得很整齐。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这个迷离的眼神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李丁,这让我觉得他的视力应该不太好。
葛履的视力的确不好,门房冲他招手他也没看见。首到走到近前,门房跟他打招呼,他才停步。门房指着我对他道:“这位小哥说他父亲是至阳老先生的同学,这次专程从长安过来找您的!”
葛履用迷离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冲我微笑点头,道:“小哥面生啊!”
我笑道:“葛大哥你好!在下李道一,是朔方边防军的司马,我义父叫李乙,是令尊至阳老先生的稷下同学。这次是他差我来看望你们的。”
“是北境边防军的李乙叔吗?”葛至阳面露笑容道,“我见他时才六、七岁年纪,这一晃三十多年了!李乙叔现下好吗?”
“还不错!”我忙道,“他最近军务繁忙,陇西、长安、代郡三地奔波,实在抽不出时间,这才嘱咐我来看望你们。”
“‘漠北决战’不是打完了吗?军务还是那么繁忙啊?”葛履道。
“是打完了,但是匈奴还没被完全消灭,虽然单于远遁漠北,但是依旧不肯臣服于大汉。”我回道。
“嗯,让他们不敢欺负我们边民就好了,毕竟人家也要生活。上天有好生之德,羁縻、教化好过消灭。”葛履道,“把这些未开化的人逼急了,咱们的损失也会很大的。到时候,牺牲的又是你们这些边防军的将士。”
我点点头笑笑,接过葛履放书本、笔墨和竹简的箱子,帮他把箱子放在小黄背上,然后牵着小黄和他一起往他家走。
我觉得葛履这个人真的和一般书呆子不大一样,虽然读书人都会说类似“上天有好生之德,羁縻、教化好过消灭”的话,但是葛履知道加一句“到时候,牺牲的又是你们这些边防军的将士”,这让我听了感觉非常顺耳。
路过集市时,葛履表示让我等他一下,说要买些菜请我吃晚饭。我虽然一再推辞,他还是摸出些铜钱进了市场。我等了他不多时,他出来时提着一条鲤鱼和一些蔬菜,有些尴尬的笑着对我说:“现下的赋税有些高,家资不丰,只能招待你这些了,见谅啊!”
我忙道:“葛大哥,您客气了!我这么冒昧来拜访您还给您添麻烦就很过意不去了!”说着帮他将鲤鱼和蔬菜也整理到他取出的布袋里,放到小黄背上。
葛履的住所在陈留城东北靠近睢水,基地是他家老宅。屋舍的占地面积不算小,但是装修比较破旧,门前清扫得干干净净,过年的春联还是崭新的。
到门口时葛履道:“道一兄弟,寒舍简陋,请勿见怪啊!”
我忙道:“葛大哥客气!不嫌我叨扰便好!”
葛履领着我进了院子,院中种了些花草和矮树,这时还没冒芽。庭中道路打扫得干净整洁。他引导我将小黄拴在院侧,拴马柱己经锈蚀,旁边的饮马槽也早己干涸,显然很久没有拴过马了。
葛履找来干净的麻布帮我把拴马柱上的锈蚀擦干净,又忙挑来井水让小黄饮用。他对我抱歉道:“看道一兄弟这匹马应该是匹极好的马,可惜我家里早没有喂马的草料,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买过来!”
“葛大哥太客气了!我带着草料呢!”我说着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草料倒出来,让小黄吃。
等伺候好小黄,葛履带着我进了堂屋。堂屋里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正在收拾屋子,见到我和葛履进来赶紧微笑着向我施礼。
葛履介绍道:“内子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