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领神会,赶紧道:“我还是看书吧,不行在书斋打个盹儿也成。和你同床共枕的确实不成体统!”
葛谦怒道:“我可没龙阳之癖!”
林氏老太太笑道:“也不怪道一大侄子不敢和你睡,你说人家开了那么好的条件嫁女儿给你,你都不答应,我是道一大侄子也得怀疑你取向!”
葛谦不语,吃了饭就回屋补觉去了。
我以为葛谦生气了。结果等葛履放课回来,葛谦就将葛履和林氏叫到了一起。他也没背着我,道:“阮家的小妹息君确实是个贤惠的,你们帮我去提亲吧!不能欺负人家做妾什么的,三书六礼要齐全。聘礼大哥看着给些,嫁妆也不要那么多,但毕竟以后我们家要多一口人吃饭,鱼塘收入问他们多要一成意思一下就好了。”
当葛谦一口气说完,葛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对林氏笑道:“我这位‘神童’弟弟,总算是接地气肯娶媳妇了!”
林氏笑道:“还是要多谢道一兄弟撮合啊!公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爹生前最担心什么?”葛谦道。
“担心你最后会去当术士啊!或者跟诸县那个葛耆叔叔一样,因为清高一辈子不娶妻生子。”葛履道。
“成亲也可以修道的,并不耽误。”葛谦道。
说到这里,我们相对哈哈大笑。
当天,葛履立即回县学请了一天假。第二天,葛履就带着准备好的三书六礼前去阮家“议婚”。
在经历儿孙被无罪释放的喜悦后,阮泰再次经历意外的狂喜。他当然不会阻挠“神童”终于做了他家女婿,被葛履拉来保媒的葛家舅舅阮翁也是不住点头,喜上眉梢。
为了防止葛谦“脑回路”突然出问题,葛履和阮泰找了最近的良辰吉日——农忙结束的六月初九就办婚礼。
在等待婚礼的过程中,我依旧是白天看书晚上和葛家兄弟聊天。在此期间,我主要涉猎的都是“纵横家之书”和“经世济民”相关的稷下“管仲学派”的作品,遇到不能融会贯通的就和葛履、葛谦兄弟讨论。
在这期间,陈留的“篆体密文”送信人来过一次葛家,给我送来一封“篆体密文”的信。
在信中,义父跟我说了最近长安和代郡的变化。
义父先跟我说了最近长安发生的几件重要事情:
首先,在霍去病的建议下,刘彻将儿子刘闳、刘旦和刘胥都封了王。其中刘闳被封在最富庶的齐国;刘旦和刘胥则分别被封在了燕和广陵。
义父在信中没有说这样做的幕后原因,但是我能解读出来,霍去病是在确立和维护刘据的太子地位。当然,让刘闳就藩齐国这个富庶之地,也算是对他妻家最后的补偿。
其次,刘彻颁布了“告缗令”,即鼓励群众举报在“算缗”时非法藏匿财产的工商籍人士。义父还说连张汤都很难得的没对这个法令表示支持,因为这个法令最先打击的“出头鸟”就是冯翊地区的许多大族,张汤恩师田蚡的长陵田氏首当其冲。
原来田氏中早有许多人在经商,并且凭借家族人脉不转商籍或者相互代持财产逃避算缗税。在刘彻的授意下,杨可治下的“绣衣使者”经过一年多的潜伏在冯翊地区以长陵、阳陵为主要突破口,查出大量此类人士,其中田家所占比重最大,遭到了严厉执法清算。
义父信上还说:因为娘家田氏被查,程良娣表姐田媚儿的丈夫卫修被连带查出有在田氏名下代持的很多财产,卫修因此遭到了流徙河西的处罚,田媚儿也被没入奴籍。卫修的哥哥卫信曾经以父亲卫绾的关系托人向刘彻求情,结果刘彻反而让掮客警告卫信要安分守己,不然侯爵不保。还好程丕找许亮把田媚儿赎了籍,现下寄居在程丕家里。义父还说,就是在“绣衣使者”对卫修、田媚儿的执法过程中,与卫家做了很多年的邻居、时任左内使令的义纵出手帮卫家捉拿了杨可派出的“绣衣御史”,结果被杨可告发,最后判了“弃市”死罪。
我知道刘彻对田氏严格执法大力打压主要是要宣泄对田蚡那难以磨灭的仇恨。但是我对卫修、田媚儿的遭际还是很同情的。
特别是田媚儿,这位姐姐样貌姣好、性格温柔,其实骨子里也很善良、守妇道,与程良娣更是感情特别好。她在年轻时被陈何侮辱后现在又受到这样的打击真的很令人唏嘘,只能希望她在程丕夫妇的保护下能好好生活,等着她丈夫卫修戍边回来团聚。
另外,我也很为义纵难过。我没想到这位在去年代郡李家老兵遣散时曾无私帮助李家的人居然这么快就为了抵制恶法身首异处了。
最后,义父还告诉我:因为送儿子刘闳就藩、监督持续打击盗钱、贯彻“盐铁专卖”和“算缗告缗”等原因,他得到的信息是刘彻可能会亲自东巡,同时还有六路钦差将赴各地监督地方治理。他让我在和葛氏兄弟充分交流后可以继续西处走走,但是最好避免和皇帝、钦差的线路重叠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说义父说的长安的最新情况只是让我感觉有些遗憾,那么义父最后跟我提到的两件事情就让我非常不安了。
一方面,代郡内部出现了一些问题,现在“右弼旗”系在李绪的带领下越来越不安分。李绪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够到了赵破奴的关系,经常越过义父和苏建首接通过赵破奴向霍去病汇报工作,有越来越明显的要分裂李家军的势头。虽然义父和李丁都在想办法制衡李绪,但是也很难改变“右弼旗”系与李家军日渐离心离德。
另一方面,令我更加不安的是:大司马衙门其实在三月底就己经颁布了军令:“陇西老兵营”用地要重新规划使用,让“老兵营”自己提搬迁计划。义父通过李息、程龙和李丁分别找了卫青协调,卫青多次转圜也没改变结果。到五月初,大将军衙门、大司马衙门、监军御史中丞府和丞相府联合发了一个文:让“陇西老兵营”做好在明年三月晦日前搬迁的准备,理由是因为国土战略和马政调整,要在那里建立军屯马场。但是截至目前为止,“老兵营”的后续安排并没有下文。义父让我做好冬天回家后准备配合他带领“老兵营”搬家的准备,如果实在没地方安排,只能留下少量看守祖茔的骑兵后整体搬迁去代郡营地。
在信中,义父没有书写表达情况己经特别严峻的措辞,但是我知道:“老兵营”是否还能存在都面临着挑战。如果“老兵营”没了,我这个“老兵营”的名义司马连工资都不知道去哪里拿了,更别提养活小花一家和别的老兵营妇女儿童。
虽然心里充满忐忑,我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我知道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葛谦的婚礼,虽然和他认识不久,也算不上一起经历过多少大风浪,但是我始终觉得葛谦是我很好的朋友,在他大婚的时候,我必须保持很好的状态。
随着葛谦大婚日期的临近,葛家的亲友也慢慢来到了陈留。其中鲁国诸城的一位葛家族叔葛耆表示就想住在家里“与葛氏兄弟多亲近亲近”。这位老人家是秦末名士葛婴的嫡系后人,他己故的兄长在文皇帝时期被封为诸县侯,算是葛家里最有势力的一支,当年葛至阳到稷系学习也是得到了这一支宗族的资助。
在葛耆到陈留的当天,我就识趣的搬出了葛家。本来葛履想协调我住在阮泰或者阮翁那边,我还是决定住到离葛家最近的逆旅。
不过我每天还是会去葛家吃饭、看书和聊天。葛耆老先生也是稷系出来的,他是“荀氏学派”的传人,个人修养上爱好修道,终生没有婚娶。他特别喜欢葛履、葛谦兄弟,可以说是视若己出。葛至阳当初最担心葛谦变成的就是葛耆的样子。
其实在与葛耆交流后我发现,这位老人家学问很好,人生追求的境界也并不算另类。
不过我知道:我也好、葛谦也好,最好的人生选择还是娶妻生子再考虑道心修行。憨怂也好、“神童”也罢,接地气的活着才是最踏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