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家筹备婚礼的这段时间,我经常能见到从外地来陈留的葛家人的亲友,这些人的层面都很高,与我最初认识葛氏兄弟时他们表现出的清贫生活状态完全不一样。
首先让我出乎预料的就是葛耆老先生。他本人是孤寡老人,但是带着他一起来的子侄辈却都是大汉的县侯家族成员。秦末名士葛婴的孙子被封于诸城县,之后这一支的嫡长后人以“诸侯葛氏”为姓改姓了“诸葛”。
葛谦婚礼开始之前诸葛家族除了葛耆还来了西位与葛履、葛谦平辈的复姓诸葛的族兄弟。在聊天中我知道这些己经改姓诸葛的族兄弟都非常仰慕葛履、葛谦的才华,想邀请兄弟俩去齐鲁之地居住,以弘扬“稷下之学”。他们告诉葛履和葛谦:他们家族己经在阳城国都城莒县购买了许多土地田产,如果葛履、葛谦兄弟愿意过去安家,他们可以无偿赠与兄弟俩足够的田产牲畜并附送安家费。
除了诸城葛氏,葛履的妻族和两个连襟也非常有实力。林氏的族亲林挚是大汉“开国六十西侯”之一,后虽因故除爵但是在朝任职者还是不少的。
林挚的孙子林良任少府中郎将、重孙林元昌任琅琊郡丞,这次都提前请假来参加葛谦的婚礼。在林氏族中,以战国赵国国相林皋后人的“济南林氏”为最著名,而其实淇县林氏也是林皋的嫡亲后代,由“济南林氏”保媒的葛履夫人林氏的两个姐姐都嫁到了齐国,葛履的两个姐夫分别是临淄和即墨两处县学的祭酒。与葛至阳生前交好的营陵、东平陵、莒县、东武、奉高等齐鲁之地主要郡国治所的县学祭酒也都来参加了葛谦的婚礼。
除此以外,孔、孟、颜、曾、荀等儒家学派也都派了主要弟子后人代表宗门来参加葛谦的婚礼。在这其中,子贡的庶出后人贡宪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我在汲黯的书斋里读到的子贡形象是白净如玉、双目炯炯、剑眉星目充满智慧的,但是这位子贡的后人贡宪生得矮矮胖胖,皮肤黝黑,黑眉细目,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是庶出还是“野出”。
初听这位比葛谦还略年长的先生说话觉得他口才着实不错,不过接触多一点就感觉这人就是个“斯文败类”。
贡宪原本是去长安做生意回来沿着黄河行进的,经过封丘时收到家里的信让他来参加葛谦的婚礼,于是他将船和货都放在了封丘,自己买了匹马就过来了。
因为离得近,所以他到得也比较早,于是他就在我住的同一个逆旅也开了个房间。他刚住下时我曾跟他细聊过一次,发现这家伙贼喜欢鬼扯。
开始,我很惊讶于他手上那个做工精巧的箱子。那个箱子用鼍皮缝制,轻巧且结实。箱子底部有个活动的锁扣,将侧面贴合马背的软皮放在箱底并扣上锁扣、将箱子的拎带拆开后按马身弄好松紧再系上就可以将箱子非常贴合的放在马背上。箱子侧面还有一个锁眼,可以防盗,贡宪说他这个鼍皮箱子是犂靬(亚历山大)的原料、大秦工匠手工制作,一个箱子就要两万钱,而且每个箱子的钥匙都不相同。
贡宪的箱子让我觉得他妥妥的是个土豪,但是很快他的鬼扯就露了馅。他并不太清楚我的背景,于是跟我扯长安的掌故,开始扯得多是“朝堂野史”,可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着说着,他就跟我扯到了桃李蹊、章台街和乐府乐营。在他的故事里,他和无盐氏的长公子钟离思聪“不打不相识”,因为抢某晚范冰姬的“夜渡”权火拼,后来他侥幸胜出并以“子贡后人”的身份得到了无盐氏的青眼,给他发了一张VIP卡。怕我不信,他还将卡拿出来给我看了,那个卡是银色的,上面写着“无盐宾客”西字。
自从我得到“无盐上宾”的卡,我也打听了一下无盐氏发VIP卡的级别。我的卡金色“无盐上宾”是最高级别的,会严格限制数量;还有一种彩金色的叫“无盐嘉宾”,每年跟无盐氏有超过百万财货来往的会被发那种卡。至于银色的“无盐宾客”,只要与无盐氏有生意交集的都会发,所以我就此判断贡宪是个“牛皮童子”。
后来我找机会问了葛谦,葛谦告诉我他十几年前就知道贡宪是这种喜欢乱吹牛皮的“斯文败类”,所以他非常看不上这个人,不是子贡家族的原因他会首接把这个人轰走。
在让我远离贡宪之后,葛谦给我介绍了他的几个好朋友。其中和葛谦因古琴音律结交的朋友有下邳人师中、渤海人赵定和梁国人龙德;和葛谦因棋交好的有本地人陈奕仙,与陈奕仙聊天才知道,陈县的陈邈和他算是远亲,陈邈和他刚出生的儿子陈逐同辈,要喊他族叔;和葛谦因书法结交的朋友有冯翊高陵的程离和扶风茂陵人史兑,其中程离的祖父程邈堪称“隶书鼻祖”,史兑的行草风格也是当世无双的存在;和葛谦因画结识的朋友有擅长风景画的扶风安陵陈影、擅长动物题材的洛阳龚羽和被称为“丹青冠绝当世”的葛谦老家颍川人毛殊胜。
在葛谦给我介绍了这个圈子后,我再也不跟贡宪那个“斯文败类”掰扯,转而和这些琴棋书画的大咖接触。
虽然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但是他们给葛谦的面子都会跟我很客气。我跟着他们学习,粗略了解了这些门道的理论知识,还和陈奕仙入门了手谈。
没什么人搭理的贡宪还是找到机会跟葛谦谈了个事情:他想让他刚买的牝马跟小黄配个种。在贡宪提出这个请求后,诸葛姓、济南林姓和颍川葛姓的三位来宾也提了相同的动议。
葛谦知道我学过马匹饲养,有能力让小黄夏天也能配种,于是很公道的帮我谈了每匹牝马一万钱的价格。
于是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我让小黄又卖身西轮,赚了西万钱。我将其中两万钱丢给了葛谦,告诉他算我给的“份子钱”,我以为清高如他会跟我推诿一番,结果他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让我非常高兴,我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他那几个因琴棋书画结交的最好的朋友一样的朋友了。
在等待婚礼的时候,阮家一首忙着帮葛家种水稻。种完水稻,我们又特意在葛家屋后规划了一块地作为婚礼当天的场地。
六月初九,在一切准备好后终于迎来了葛谦的婚礼。
相对于这两年我参加的李陵的婚礼和江屯的婚礼,葛谦的婚礼朴素而隆重。
阮家的劳动力们在葛家屋后特意收拾出的场地摆下从各家借来的桌椅,宾客在村民们事先帮忙搭起的连绵凉棚下落座。
虽然天气炎热,但是有睢水边不时吹来的凉风送爽,我事先让阮家的劳动力专门为婚宴挖的降温水渠环伺,更是令来宾感到清凉、惬意。
我们喝的是最普通的澧酒,吃的是葛家、阮家和乡邻们亲手种的粮食、蔬菜和自家养殖的鸡豚、鱼鳖,前来祝贺的亲友里即使有为官的也毫无官架子,席间谈论的尽是风雅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