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稷系“管仲学派”关于经世济民之学的著述中,《管子》是比较完整的记录“轻重农商之术”的。除了实际成书于大汉初年的《管子》,同样是在大汉初年经稷下学子总结成书的《计然子》则是一部既讲述“轻重农商之术”也讲述“货殖增益之术”的作品。
计然,又名辛文子,春秋晋国贵族后裔,避居于宋。他与刚出仕辅佐越王勾践的范蠡交好,曾教授范蠡经商之道,范蠡保举他投效越王勾践,他看了越王勾践的面相,认为勾践“长颈鸟喙,可共患难不可共乐”后就借口离开了,离开时还提醒了范蠡灭吴后激流勇退,使其最终避免被鸟尽弓藏。
在《计然子》中,稷下学子从计然、范蠡的生前经历及传世名言中总结了“计然七策”,这七策既是“轻重农商之术”也是“货殖增益之术”。
“计然七策”的第一策可以被称之为“需求洞察论”,讲究预判需求、逆向布局,“旱则资舟,水则资车”,在经济周期因天时原因波动时提前做好产能储备并有预防的应对“不可抗力”产生的供应链风险。
“计然七策”的第二策可以被称之为“价格调控论”,讲究政府要对粮食一类的生活必需品进行价格引导,平衡农商利益,防止谷贱伤农,也要防止商人屯聚奇货引起民生问题。其主张以十二年为一个周期,认为十二年必定有一个丰年和一个灾年,而每两到三个周期还会有一个大丰年和一个大灾年。在此基础上,粮价调控要做到“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
“计然七策”的第三策可以被称之为“价值管理论”,他主张经商过程应该做到质量优先与资金高效率周转的并重,其认为经商要尽量降低库存、提高周转周期和避免负向现金流业务,做到“务完物,无息币”。
“计然七策”的第西策可以被称之为“逆周期投资论”,利用周期波动低买高卖,“人弃我取”,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贪婪。
“计然七策”的第五策可以被称之为“供求价格论”,提出需求决定价格,要从天时变幻、政策走势中判断供求关系的变化,从中解读研判,并抢在别的商人之前布局,“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
“计然七策”的第六策可以被称之为“价格周期论”,其基本理论是单一商品在一段时间内总是以价格围绕价值的方式进行周期性的波动,既往数据参考、供需变化、生产难度变化等都是参考这个价格区间的要素,敏锐的商人要根据这些要素判断出商品价格的最高点和最低点,也就是所谓“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并进行低买高卖的周期操作。
“计然七策”的第七策可以被称之为“资金流通论”,其核心要旨是强化资金流动性,果断交易。在判断价格价值关系后要果断出售买卖,明白任何商品都是“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只有在商品——货币——商品——货币……中不断滚动,并提高资金周转效率,财富才能不断增加。
“计然七策”的大部分策略是针对商人“货殖增益之术”的指导,但是其中也有几条更像国家在宏观控制经济走势的“轻重农商之术”的辅助判断。
在葛履的书斋藏书中,纯粹关于商人“货殖增益之术”的专门著作却很少,春秋商圣们的著作都己在浩如烟海的春秋诸子作品中湮没,尤其是经历了“焚书坑儒”的劫难,本就不己著书传世见长的商圣们的“货殖智慧”只能零星见诸其他的著作。
唯一一本实务型的著作是稷下学子在汉初托商圣范蠡之名写的《养鱼经》,其通过鱼池构造、选种放养、”神守机制“(鱼鳖混养)、轮捕轮放、人工增殖等要素讲述如何让养鱼利益最大化并可持续发展。
《养鱼经》对我的启发与郑当时的水利思想类似,它让我认识到从尊重事物本身的“道”出发,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读完《计然子》和《养鱼经》,我还是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理论水平高如当年的葛至阳、今日的葛履,却都不能凭借经济之学、货殖之术稳定过上富裕的生活?
葛履告诉我:因为义父说的“气运”。他作了一个类比,他就好比是个大夫,他知道身体得了疾病如何医治,也知道平时该如何养生、如何锻炼才能成为体能卓越的将军。但是,如果他的先天体质根本无法当一个将军,即使他再努力,体质也不可能被他努力到当上将军。
葛履还告诉我:理论知识他可以都告诉我,以我的博闻强记似乎掌握也不难,但是真正的“食货轻重之道”,反而是他弟弟葛谦比他更有天赋,这是他们的父亲葛至阳很早就说过的话。
葛履的话无疑是暗示我多跟他的弟弟交流。相比葛履,名为“谦”的葛谦其实与人相处的态度比葛履要清高很多。
我知道因为我的慷慨,葛家上下对我的印象都很好,但是要让葛谦真正认可我、愿意像葛履一样和我交流,并不是这样就行的,甚至慷慨送他一两苏合香也未必管用。
在向葛履学习经世济民之学期间我去“篆体密文”的联络点收到了义父的回信。
义父告诉我他己经从陇西回到了代郡,目前长安、代郡、陇西都一切安好,让我踏踏实实在葛家学习几个月,如有变故或希望我去下一站,他会联系提示我。于是我将葛家的地址告知了送信人,让他有消息就来找我,我则踏踏实实回葛家继续学习。
时间不知不觉己经来到二月。惊蛰一过葛谦便扛上锄头去到屋后属于葛家的田地开始锄田。
我觉得帮葛谦种地也许是拉近彼此关系的好办法,于是在葛谦锄地半天、回来吃午饭的时候我就自告奋勇帮他一起锄地。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干农活,亦如我不善于弓马拳脚,我的锄地天赋也是很差的。不过好在作为行伍出身者力气比葛谦这个书生大些,原本葛谦要七天才能刨完的地,因为我的加入三天就完成了。
锄地之后的工作就是施基肥。很难想象葛谦一个特别爱闻香料的文弱书生会在这时把全家集聚的肥料从化粪池弄出来。因为这半个多月有了我和小黄还有六只鸡、两头猪的粪肥加入,葛谦说今年地里的肥力肯定比往年好很多。
对于这个,我没有经验,我只是觉得自帮他施肥后好几天身上都有瘟臭的感觉。
施肥大约二十天后,我们开始种粟。因为没有经验,我第一次种粟选择了从最近处开始撒种。
葛谦见后道:“道一兄弟,你这样撒种最后青苗发芽率一定很低,因为你撒完的地方土一定会被你踩到,影响发芽。”
我听后恍然大悟,道:“那怎么办?”
“从最远处开始播种啊!”葛谦说着己经走到田地的最远端开始播种,边播种边往后退。
我见状恍然大悟,赶紧追上去一起播种。
葛谦道:“旱田种粟还好,如果是水田种稻,你那种方法插秧,只怕一棵秧苗也活不下来。”
我微微一笑,道:“还真是!将士两军对阵都是要冲锋向前,植粟种稻却是要退步才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