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这个总是温柔从容的医生身上看到某种易碎感。就像精心修补过的古瓷,裂缝里透着经年累月的孤寂。
沈砚秋忽然抬头笑了笑,夕阳在他镜片上熔成暖金色的光斑:“走吧,这里不好说。”
——
阳光像融化的蜜糖,缓慢地流淌在医务室外的露天长椅上。
沈砚秋安静地坐着,白大褂的下摆被微风轻轻掀起,又落下。
光线穿透他略显单薄的肩膀,将那些细小的纤维绒毛都镀成了金色,连带着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温柔的朦胧里。
“我知道阿金的感情……”沈砚秋开口时没有抬头,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
严燊感到喉咙发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沈医生早就看出来了。”
沈砚秋终于转过脸来,镜片后的眼睛含着浅浅的笑意,却让严燊想起秋日里渐渐冷却的湖水:
“其实你们在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严燊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早该死的金成师跑你大爷!
“但是……”
沈砚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长椅上的木纹,阳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我不想伤了阿金的心。他就像……”
话语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仿佛在寻找最恰当的比喻,“就像盛夏正午的阳光,热烈得让人不忍直视。”
严燊突然打断他:“所以说,你要说‘他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对吗?”
话一出口严燊就后悔了,别人的感情,他不应该掺和的。
沈砚秋却真的笑了,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那是岁月馈赠的礼物。
“差不多。”他微微仰头,“我不想辜负他的一片真心,可是……”
严燊听见自己沉重的叹息:“我知道,他人糙,又蠢,脑子缺根筋……”
“不。”沈砚秋突然抬手,这个动作让他腕骨从袖口露出来,苍白得几乎透明,“他真的很好。”医生的声音忽然柔软得像在哄孩子。
“他会记得我值夜班的日子,偷偷在我办公室放保温杯装的鸡汤;会在每个下雨天发短信提醒我带伞;知道我胃不好,总在口袋里备着苏打饼干……”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怔住了,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年轻人的温暖已经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个缝隙。
长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沈砚秋往旁边挪了挪,空出的位置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严燊终于坐下来,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阿金口中所说的栀子花香。
“严先生,我今年三十五岁了。”沈砚秋望着远处一株开败的花树,“等到阿金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已经……”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四十多岁了。他现在满腔热血地追逐着一个幻影,等激情褪去,会发现那不过是中年人的疲惫与世故。”
一片花瓣被风吹到沈砚秋的膝头,他小心翼翼地拈起来,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