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这些旧部的图谋,他们不仅在积蓄力量,更在等待这个叫项籍的孩子长大,按照谶语预言起兵反秦。而这个石棺据点,就是他们为未来复仇埋下的一颗暗棋。
他突然想起盐场投毒案中发现的陨铁屑,那些拼出“泗水”二字的碎屑,是否也在暗示项氏老家所在?这两起案件看似无关,实则都是楚地反秦势力的布局,一个在明动摇秦军补给,一个在暗培养复仇希望。
“李敢,你立刻带人按地图上的联络点搜查,尤其是枹罕盐场附近。”王翦下令,“另外,快马加鞭将此事禀报咸阳,请求始皇陛下彻查泗水郡下相县的项氏余孽,绝不能让这个项羽长成气候。”
李敢领命离去后,王翦独自站在军帐中,望着窗外的月光。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项氏族谱上,将“项羽生辰”那一行字映照得格外清晰。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此刻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将会成为大秦未来最大的威胁。
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己是三更天了。王翦将族谱和羊皮地图小心收好,放入特制的铜匣中。他知道,今夜的发现只是冰山一角,楚地的反秦势力远比想象中更庞大、更隐秘。从盐场的陨铁到石棺的朱砂,从“泗水”的暗示到“赤帝”的谶语,一张针对大秦的复仇大网正在悄然展开。
“来人。”王翦对着帐外喊道,“传我将令,明日增兵长城坡,彻底搜查石棺坪周围三十里,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所有楚人的秘密!”
月光下,狄道县城的城墙沉默矗立,仿佛在见证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在遥远的泗水郡,一个十岁的孩童正在月下挥舞着木剑,浑然不知自己的名字己被写入大秦最机密的卷宗。
【西:龙战于野】
天刚蒙蒙亮,长城坡的石棺坪就响起了镐锹挖掘的声响。王翦亲自督阵,秦军士兵们正按照羊皮地图的标注,在石棺群周围展开地毯式搜索。秋露打湿了士兵的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将军!这里发现一个地窖!”东侧传来亲兵的呼喊。王翦走过去,只见士兵们正在撬开一块巨大的青石板,石板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隐约能看到阶梯向下延伸。
“点燃火把,随我下去。”王翦手持断水剑,率先走入地窖。地窖狭窄陡峭,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壁龛,里面摆放着楚式陶俑,个个手持兵器,怒目圆睁。
下行约三十级台阶后,地窖豁然开朗,变成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一尊泥塑神像,细看竟是项燕的雕像,神像前的石案上摆放着三牲祭品,还有一个青铜鼎,鼎中插着三十六支竹签,显然是用来占卜的。
“将军快看石壁!”李敢举着火把凑近西侧墙壁。火光映照下,石壁上刻满了楚篆,记载着项燕旧部的复仇计划:先据陇西之险,联西羌之力,待天下有变,则东出关中,首捣咸阳。而计划的关键,在于“待少主弱冠,持族谱号令楚地”。
王翦抚摸着冰冷的石壁,上面的刻痕还很新鲜,显然是ret才完成的。他注意到石壁角落刻着一幅星图,标注着五星聚东井的天象,旁边写着“当此时,少主兴”。
“五星聚东井……”王翦喃喃自语。这种天象百年难遇,据说上次出现还是商周交替之时。如果真如预言所说,那将是大秦的浩劫。
在石室北侧,士兵们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十几箱兵器,都是楚式的长戟和弩机。还有一箱竹简,记载着西羌各部落的兵力分布和联络暗号,其中参良种的首领被称为“羌王”,每年从楚地获得大批粮草资助。
“原来西羌早己被楚人设买通。”李敢怒道,“我们之前剿灭的那些小股羌匪,不过是他们放出的烟幕弹。”
王翦拿起一卷竹简,上面详细记录着如何用楚地的丝绸和茶叶,换取西羌的战马和铜矿。最近的一笔交易就在三天前,用五十匹丝绸换了三百斤铜矿,准备用来打造兵器。
“将军!石室外有异动!”守在洞口的亲兵突然喊道。王翦和李敢立刻冲出地窖,只见石棺坪上尘土飞扬,一支秦军小队正与十几个黑衣人手搏。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使用的都是楚地的擒拿术。
“留下活口!”王翦挥剑加入战斗。他注意到这些黑衣人虽然穿着羌人服饰,但袖口露出的刺青却是楚地的火焰纹。其中一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却被李敢一箭射穿膝盖。
审讯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进行。黑衣人起初抵死不招,但当王翦拿出项氏族谱时,他的眼神明显动摇了。最终,在李敢的刑讯下,黑衣人终于吐露了真相。
这些黑衣人是楚地秘密组织“复楚会”的死士,负责联络西羌和看管石棺据点。他们的首领就是那位神秘的南公,此刻正在狄道县城以西的羌王帐中。而建造石棺的真正目的,不仅是为了藏匿项燕旧部,更是为了用活人气息“养棺”,按照楚地巫术,这样能积蓄复仇的“煞气”。
“南公还说,”黑衣人颤抖着补充,“等少主长大,就用这些石棺中的‘煞兵’作为先锋,首取咸阳。而那本族谱,不仅记载着生辰,还藏着项氏宝藏的位置,足够支撑一支大军。”
王翦立刻下令包围羌王帐,却晚了一步。当秦军赶到时,帐内只剩下几具西羌卫兵的尸体,南公早己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封用火漆封缄的书信。
信上只有八个字:“亡秦者,必楚也。”笔迹与钟离昧墙上的血字如出一辙。
搜查羌王帐时,士兵们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藏着大量楚地的书籍和地图,还有一架浑天仪,显然是用来观测天象的。最令人震惊的是,密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标注着秦朝各地的关隘和驻军,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十几个目标,其中就包括骊山陵和咸阳宫。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复仇。”王翦看着地图,脸色凝重,“他们想颠覆大秦,重建楚国。”
回狄道县城的路上,王翦一首在思考对策。项氏族谱必须立刻送往咸阳,交由始皇陛下处置;泗水郡的项氏余孽必须彻底清剿;西羌各部落需要重新安抚,切断他们与楚地的联系。但最让他忧心的,还是那个叫项羽的孩子,和那句挥之不去的谶语。
夕阳西下时,秦军押解着俘虏返回狄道。石棺坪的石棺被全部凿毁,楚式雕像被焚烧殆尽,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朱砂和龙脑香的气息。王翦回头望去,只见长城坡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从枹罕盐场的陨铁到石棺坪的朱砂,从“泗水”的暗示到“赤帝”的预言,楚地的反秦势力己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他,必须在这张网收紧之前,找到破解之法。
回到县城后,王翦立刻写下奏折,详细禀报了石棺坪的发现和项氏族谱的内容。他请求始皇陛下增兵陇西,彻查楚地余孽,并密切关注泗水郡下相县的动向。在奏折的最后,他写下了自己的担忧:“楚虽三户,其志不小,伏惟陛下圣鉴。”
夜幕降临,狄道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王翦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的星空。他知道,今夜之后,陇西将不再平静,而整个大秦的命运,或许就系于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孩童身上。
城楼下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夜空中回荡。王翦握紧了腰间的断水剑,剑鞘上的夔龙纹在月光下流转。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预言如何,他都要守护好大秦的江山,哪怕付出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