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明明深爱入骨,却因现实的鸿沟与害怕失去的恐惧而不敢言说,只能将炽热的情感硬生生深埋心底,用“朋友”的身份自我禁锢的滋味,该是何等的煎熬与酸涩。
她想安慰他几句,想说“或许你说出来会有转机”,或者“你这样太苦了自己”,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如此苍白无力。
任何语言,在这样沉重的情感面前,似乎都失去了分量。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带着理解和同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
而一旁迷迷糊糊的袁小鱼,虽然年纪尚小,还无法完全理解“喜欢”和“朋友”之间那复杂纠葛的关系,但她天生敏感,能感觉到哥哥周身笼罩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低落的情绪。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歪着小脑袋,看着袁潮生紧绷的侧脸,小声地、带着睡意喃喃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呀?小鱼在这里哦。”
袁潮生猛地转过头,看到妹妹那纯真无邪、满是担忧的眼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那冰冷的苦涩似乎被这小小的温暖驱散了些许。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小鱼柔软的发顶,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哥哥没事,小鱼不用担心。
哥哥只是在想……明天送公输姐姐去清溪镇的事情。你快睡吧,马上就到家了。”
他的声音虽然尽力维持着平静,但离他极近的公输赞,还是能敏锐地听出其中隐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公输赞看着袁潮生努力安抚妹妹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又将目光投向水中,那位依旧恬静美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沧明月。
夕阳的最后一道金光正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边。
公输赞心里不禁再次浮现那个疑问:玲珑剔透如沧明月,拥有感知人心之能的鲛人公主,她……真的对袁潮生这片深沉而痛苦的痴心,一无所知吗?
还是说,她什么都明白,只是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缘由或许是族规,或许是宿命,或许是她自己也无法回应的情感,而只能在心门外筑起透明的墙,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朋友”的界限,假装不知道?
这个问题,如同海底最深处的秘密,或许只有沧明月自己才知道真实的答案。
海风依旧在吹,浪花依旧在轻轻拍打着船身,载着满船无声的心事,驶向渐渐亮起零星灯火的岸边。
而袁潮生,也只能在这份无言的、带着痛楚的沉默守护中,继续扮演着他那看似平静的“朋友”角色,将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深情,永远地、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那片无人能触及的、孤独的海洋。
小船轻轻撞上简陋的木制码头,发出一声沉闷而柔和的“咚”,结束了这段奇幻与温情交织的海上之旅。
袁潮生利落地将缆绳系在岸边的木桩上,动作熟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缓,仿佛思绪还飘荡在方才那片银光闪烁的海域。
“好啦,送你们到这儿了。”
沧明月双手依旧轻搭着船舷,仰起头对船上的人说道。
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愈发空灵。
“我也该回去了。”
她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流转,最后在袁潮生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那海蓝色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月光的错觉。
“明月姐姐再见!”袁小鱼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挥手。
“多谢你,明月姑娘。”公输赞也真诚地道谢。
沧明月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纤细的腰肢一摆,那华丽的银色鱼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拍击了一下水面,溅起几朵晶莹的水花。
随即,她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深蓝色的海水中,只留下一圈圈逐渐扩大的涟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碎银般的光,很快,就连这涟漪也平息了,海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袁潮生的目光一首追随着那消失的涟漪,首到海面彻底平静,他才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收回了视线。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抱起己经困得东倒西歪的袁小鱼,小姑娘一挨到哥哥熟悉而坚实的怀抱,小脑袋一歪,立刻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妹妹睡得更舒服些,然后对公输赞低声道。
“公输姑娘,我先送小鱼回屋睡。”
公输赞点了点头:“好,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