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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能忘记的往事（第1页）

马车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艰难前行。车轮碾过清晨的积水和烂泥，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在车身上留下斑驳的印记，像是一幅抽象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画作。

道路两旁的芦苇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声音轻柔而持续，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古老的乡村故事，又像是在为这趟未知的旅程伴奏。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青草的味道，这两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安心的芬芳。

偶尔还能闻到远处农田里飘来的粪肥气息，虽然略显刺鼻，却真实地宣告着这是乡村独有的、鲜活而质朴的味道，是土地与劳作的气息。

袁潮生坐在马车前方的车辕上，手里松松地牵着缰绳，眼神却有些涣散，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他的目光虽然望着前方蜿蜒伸展的土路，焦点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落在了遥远而模糊的过去。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不在焉，脚步慢悠悠的，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连甩动尾巴驱赶蚊虫的动作都透着几分慵懒。

袁潮生时不时地扬起马鞭，却只是象征性地在空中虚晃一下，发出轻微的“咻”声，并没有抽打的有多重。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天上的月亮异常圆满，异常明亮，像一枚巨大而冰冷的银盘，高悬于墨蓝色的天幕之上，清辉遍洒，将无垠的海面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梦幻般的水银。

那月光纯净、皎洁，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尘埃，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而安详。

然而，这皎洁的月光，却仿佛刻意避开了他。

他独自蜷缩在礁石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寻求着黑暗的庇护。

那明亮的清辉落在他周遭的岩石和海面上，勾勒出他孤寂身影的清晰轮廓，却丝毫照不进他那双比夜色更沉、比海水更凉的眼眸。

他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厚重的阴霾所笼罩，与这片被月光照得如梦似幻的世界格格不入，成为了这幅宁静画面中唯一的不和谐音符。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贪婪地投向了海面。

海水中，倒映着天上那轮同样圆满、同样明亮的月影。

海里的月亮，随着微澜轻轻晃动，光影迷离，比天上的真月更加温柔，更加触手可及，却也……更加虚幻，更加脆弱。

它美丽得如同一个精心编织的泡沫，承载着所有关于圆满和接近的幻想，引诱着他伸出手去触碰。

袁潮生怔怔地看着那水中的月影，眼神空洞而迷惘，仿佛灵魂己经脱离了躯壳，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了手，朝着那水中的月亮探去。

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如同触摸易碎的珍宝，轻轻触碰到了那冰凉的海水。

“哗啦——”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波荡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指尖传来的，只有刺骨的冰凉和湿漉漉的触感，没有想象中的温润，也没有梦幻中的圆满。

而那轮完美无缺的、倒映的月亮，在他指尖触及的瞬间，便骤然破碎了。

化作无数片颤抖的、凌乱的、闪烁着绝望银光的碎片，西散开来，随着涟漪疯狂地晃动、重组，却再也拼凑不回最初那完整的、动人的模样。

碎光粼粼，像谁不小心打翻了一海的眼泪，每一滴都闪烁着心碎的光芒。

袁潮生猛地缩回了手，仿佛被那冰凉的触感和月影破碎的景象烫伤一般，动作急促而慌乱。

他整个人蜷缩得更紧了，双臂紧紧抱住屈起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一个写满了无助与悲伤的、微微颤抖的背影。

宽阔的肩膀抑制不住地耸动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情绪火山，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泪水无声地浸透了粗糙的布料，留下深色的痕迹。

海里的月亮，碎了又圆，圆了又碎，周而复始，如同他此刻的心，被希望与绝望反复撕扯，永无宁日。

那水中的光影，每一次破碎，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那份深埋心底、永无可能实现的痴念，提醒着他两人之间那如同天堑般的距离。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蜷缩在礁石上，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与巨大的礁石、无边的黑夜和呜咽的海风融为了一体。

清冷的月光铺满了海面，却唯独照不亮他身上那层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哀伤。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的基部，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哗——哗——”声，仿佛是大海一声声无奈的叹息，陪伴着这个为情所困的、孤独的灵魂，首到东方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