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山,云雾缭绕,松涛阵阵。
焦挺引着王进沿山道徐徐而上,山道旁的野蔷薇开得正盛,粉色花瓣在风中轻颤,似在迎接这两位不速之客。
转过几道山弯,便见锦毛虎燕顺头戴铺红散花头巾,鬓边斜插两朵艳红绢花,红丝衲袄外罩玄色镶金边短披风。
腰间羊脂玉闹妆金搭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脚蹬一双嵌着铜钉的乌皮快靴,正叉腰而立,威风凛凛。
白面郎君郑天寿身着月白锦袍,头戴累丝嵌玉逍遥巾,腰间悬着一柄镶宝石的湘妃竹骨折扇。
生得面如冠玉,三柳髭须修剪得一丝不苟,倒像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偏又带着几分草莽英气。
二人早领着数十喽啰,捧着酒坛候在山门。
“久闻梁山王天尊大名!今日终得相见,实乃我清风山三生有幸!”
燕顺大笑着抢上两步,握住王进的手便往寨中引。
聚义厅内,虎皮交椅上铺着猩红毡垫,檀木长桌上早己摆满大盘熟牛肉、烧鸡,青瓷碗里盛满自酿的米酒,酒香混着肉香,首往人鼻子里钻。
燕顺扯开嗓门讲起王进在京城,江州等处的英勇事迹。
郑天寿则不时用折扇轻点桌面,补充些细节,焦挺捧着酒坛,咧着大嘴憨笑,时不时插两句糙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酒过三巡,忽听得寨外一阵喧哗。一个小喽啰跌跌撞撞冲进来,头巾歪斜,满脸兴奋:
“大王!山下官道上来了七八乘快马,护着一顶镶金嵌玉的朱漆大轿!轿帘绣着并蒂莲,轿夫穿的都是锦缎短打,准是哪家富贵夫人!”
燕顺“嚯”地站起身,红头巾上的银饰叮当作响,拱手对王进道:
“哥哥且宽坐!小弟这就取个美人儿来,给您解解闷!”说罢便要往外冲。
王进忙按住燕顺肩膀:
“燕顺兄弟,绿林好汉当行仁义之事。你去可以,但切记不可伤人性命,更不可欺凌弱女。”
燕顺拍着胸脯应下,带着二十几个喽啰,如一阵黑风般卷下山去。
约莫半个时辰,山道上传来马蹄声。
燕顺押着个被锦缎蒙眼的女子归来,身后喽啰们抬着一顶装饰着珍珠流苏的轿子。
那妇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虽被粗麻绳缚着双手,却难掩华贵气度。
那妇人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翡翠撒花洋绉裙下露出一双绣着金线缠枝莲的粉底小靴。
鹅蛋脸上,柳叶眉微微蹙起,丹凤眼含着盈盈泪光,樱唇轻颤,鬓边金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当真如海棠带雨,我见犹怜。
“快给小娘子梳洗打扮,送进上房!”燕顺大手一挥,转头对王进笑道,“哥哥,这等天仙似的人物,打着灯笼也难找!”
王进却连连摆手:
“兄弟好意我心领了。这妇人来历不明,还是问清底细为妙。”
那妇人听得此言,立刻双膝跪地,声音婉转如黄莺:
“大王慈悲!奴家愿将家中金银尽数奉上,只求饶我性命!”
王进命人解开绳索,又让人搬来绣墩请妇人落座。
妇人盈盈起身,先向王进道了个万福,又依次拜见燕顺、焦挺、郑天寿。
轮到郑天寿时,那妇人见这白面郎君郑天寿生的俊俏,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眼波流转间,竟在白面郎君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王进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当不知。
“奴家本是清风寨文知寨刘高的妻子。今日是先母忌日,特往白云庵上香。”妇人说着,掏出手帕拭泪,“不想途中遭了大王们的兄弟们,还望大王垂怜……”
话音未落,厅内顿时炸开了锅。“放她回去?日后必遭官府围剿!”“不如杀了立威!”燕顺的钢刀“噌”地出鞘,寒光映得妇人脸色惨白。
“大王救命!”妇人“扑通”一声跪在王进脚边,发间珠翠散落一地。
那妇人攥着王进的衣角,身上的苏合香混着淡淡胭脂味萦绕西周,“奴家愿为大王做牛做马,只求饶命……”
王进望着妇人泫然欲泣的模样,又瞥见郑天寿握着折扇的手微微收紧,心中暗忖:
“这妇人留之恐生祸端,放之又恐引火烧身,这一局,可要妇人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