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黑风谷中静得只闻虫鸣,唯有山风卷着落叶,在谷底滚出细碎声响。
林冲勒马立于谷口高岗,身后五万梁山精兵列成方阵,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他抬眼望向谷内,高俅的营寨布局森严,竟如铜墙铁壁一般。
整座营寨以高俅的中军大帐为核心,层层嵌套着三重防御——
最外层是丈二高的夯土营墙,中间是环绕大帐的铁甲亲兵营,最内侧还有一圈木栅围栏,栅前摆着拒马,栅后站着持弩的精锐护卫。
那中军大帐挑着明黄色的帐帘,在一众灰黑色的营帐中格外扎眼,被层层兵力护在中央,犹如众星拱月。
分明是做足了防备,除非将外围营寨彻底攻破,拆了这三重防御,否则连大帐的边都摸不到。
再看外围,营寨果然如探报所言,依着右侧峭壁修建,活像嵌在山缝里的铁闸。
丈二高的夯土营墙用糯米汁混着砂石砌成,坚硬如石,墙头每隔两步便插着一面“高”字旗,旗角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火把沿着墙根连成火龙,将外侧三道丈宽壕沟照得清清楚楚——
沟底密密麻麻插着削尖的枣木刺,尖上还泛着黑黝黝的毒光,想来是浸过毒液,一旦被刺中,便是性命难保。
更要命的是,营墙西角各立一座三丈高的哨塔,塔上蒙着牛皮,既能挡风雨,又能防箭矢。
岗哨挎着腰刀、搭着弓箭,双眼紧盯着谷外动静,每隔片刻便大喝一声“口令”。
声音在山谷里撞出回音,连只想偷摸靠近的野物,都被这阵仗惊得远远躲开,半分近不了前。
“这老贼倒会选地方。”林冲低声骂了句,回头看向身侧几员大将,
“关胜兄弟,你与呼延灼各领一万精兵,待营墙破开,便分左右两翼冲进去,先占住东西两座营门;”
“花荣兄弟,你的神射营最是利落,且带五百弟兄摸到哨塔下,听我号令,一箭一个解决岗哨,莫让他们敲锣示警;”
“索超兄弟,你带一队樵夫出身的弟兄,去左侧林子砍些粗木,速在壕沟上架便桥,木刺用盾牌压着,别伤了自己人;”
“魏定国兄弟,你那绛衣火兵惯会弄烟火,绕到后山去,多找些干草枯枝,点火造烟,引营里的兵分神。”
“得令!”五人齐声应下,声音虽低,却满是底气。
花荣先带神射营动了身。
他穿一身夜行衣,领着弟兄们猫着腰,借着草木掩护往哨塔摸去。
离塔还有五十步时,他抬手止住众人,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狼牙箭,弓弦拉得如满月。
恰逢岗哨转身的瞬间,花荣眼疾手快,“咻咻咻”三箭齐发,箭尖精准穿透哨塔木栏,正中三名岗哨咽喉。
三人连哼都没哼,便首挺挺栽了下去。
其余神射手紧随其后,箭雨如飞蝗般掠过夜空,片刻间,西座哨塔的岗哨便全没了声息。
索超那边也不含糊。
他本是铁匠出身,力气大得惊人,领着弟兄们挥着板斧砍树,粗如碗口的松树“咔嚓”一声便断了。
众人扛着圆木往壕沟跑,借着夜色掩护,将圆木横在沟上,又用绳索固定住。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三道壕沟上便架起了十座便桥,木刺被盾牌死死压住,半点不碍行军。
后山方向,魏定国的绛衣火兵也动了手。
他们穿一身红甲,往干草上泼了些火油,火折子一亮,“呼”的一声,火苗便窜起丈高。
干草枯枝烧得噼啪作响,浓烟借着山风往营寨飘去,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远远望去,竟像是后山起了大火。
“不好!后山失火了!”营寨里果然乱了。
守军们从帐篷里钻出来,有的赤着脚,有的还提着裤子,纷纷往营后跑。
营墙上的兵士也慌了神,频频回头去看,防守顿时松了大半。
“冲!”林冲抓住时机,虎头湛金枪往前一指,大喝一声。
五万精兵如潮水般涌上便桥,马蹄踏得圆木咚咚作响,刀枪碰撞声瞬间撕裂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