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蒲扇大的手掌掐住张团练脖颈,将这如烂泥的贼人提至眼前。
张团练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嗬嗬声响,嘴角不断溢出混着血沫的涎水,双眼翻白只剩眼白。
“狗东西!”武松暴喝一声,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乱窜,“快吐实了!如何买通狱卒逃出天牢?又怎样谋害前任都监,顶着人皮招摇撞骗!”
言罢五指骤然收紧,惊得张团练双腿乱蹬,冠冕歪斜。
月洞门外高台之上,张都监斜倚朱漆栏杆,蟒纹锦袍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张都监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三角眼眯成两道寒芒,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廊下灯笼纸簌簌作响:
“武观察好大的官威!只可惜——”
话音未落,腰间软剑“呛啷”出鞘半寸,“这孟州城的天,早被洒家染成黑的了!就怕你有命问罪,没命活着走出这扇门!”
武松闻言心头暗喜,面上却怒目圆睁,一脚踹得张团练滚出丈许远,踏前半步,靴底碾碎地上的碎瓷片,指着张都监戟指怒喝:
“老匹夫!到这步田地还敢嘴硬?朝廷法度容不得你等奸贼!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张都监抚着三绺墨髯,蟒袍上金线绣的蟠龙随着耸肩笑动,“武观察这打虎的拳头,敢情没打过孟州的官场?”
张都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双臂大张如苍鹰展翼,锦袍下摆扫过雕花木栏,将庭院里甲士森然的刀光、张团练狼狈的惨状尽收眼底,“这孟州城的门道,深着呢!”
张都监话音骤冷,三角眼陡然迸出凶光,猛地甩袖指向武松,官靴重重踏碎阶前青砖:
“大胆狂徒!你身为孟州府衙缉捕盗贼观察使,却勾结三十六山贼寇,夜闯本都监府邸,妄图谋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张都监顿时正义凛然,怒目圆睁,声如洪钟震得廊下铜铃乱响,一众兵丁立刻挺枪向前,铁矛头几乎戳到武松面门。
武松仰头狂笑,笑声惊得檐角宿鸟扑棱棱乱飞。
忽地双膝一软栽倒在地,拳头狠狠砸向青石地面,溅起的碎石混着血沫迸射。
“老天爷!”武松青筋暴起的脖颈几乎要挣断衣领,“为何容得这般豺狼当道?!”
“替天行道!”武松忽然抬起头,盯着张都监伪善的嘴脸,“天不杀你,只有我武二杀你!”
“杀我?”张都监慢条斯理转动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身后数百甲士如黑云压城般层层合围。
张都监走下高台,弯腰扯住武松发髻,将人提得双脚离地,“就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观察使?”
突然松手任其摔落,又从袖中抽出描金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来啊,让武观察好好瞧瞧,这孟州城是谁说了算!”
数百孟州兵甲如铁桶般合围,铁叶甲碰撞声混着粗重喘息,将庭院围得水泄不通。
寒光凛冽的枪尖交错成网,离武松胸膛不过三寸,森冷的金属气息刺得人鼻腔发痛。
武松单膝跪地,染血的拳头死死撑住青砖,忽然暴喝一声,声如惊雷炸响:
“兄弟们且听!这张都监根本不是朝廷命官,乃是太行山匪首劫杀真官、顶名冒姓!莫要被奸贼拖进火坑!”
前排几个兵卒面面相觑,握枪的手微微发颤。
却见赵彪“呛啷”抽出九环大刀,刀环撞击声惊得檐下宿鸟乱飞,斜睨着武松狞笑,刀刃挑起对方下颌:
“武观察真是榆木脑袋!管他姓张姓李,能让弟兄们顿顿酒肉、月月双饷,便是活菩萨!”
说着扯开衣襟,露出用油布裹着的沉甸甸银锭,“瞧见没?这可是张大人给的安家费!谁会为个真假名号,放着富贵不要?”
此言一出,西周顿时响起哄笑。
兵卒们纷纷晃动车弩锁链,铁蒺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张都监猛地甩袖,蟒袍上金线绣的蟠龙仿佛活了过来,踏上高台,手中令旗首指武松,三角眼迸出凶光:
“弟兄们!这武松勾结山贼在前,诬陷本官在后,留他不得!”
忽又将令旗转向北方,厉声嘶吼,“杀了武松,再攻府衙!知府那老匹夫私吞军饷,府库里金银如山!拿下孟州城,咱们就是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