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菲视角)
公寓的宁静被打破了。准备期结束,电影《边界》正式开机。
片场设在巴黎北郊一个移民聚居、氛围略显压抑的街区。这里与市中心的光鲜亮丽截然不同,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某种挣扎和渴望的气息,恰好与电影的基调吻合。
第一天拍摄,我就感受到了与国内截然不同的工作节奏。没有前呼后拥的助理,没有小心翼翼的对待。导演马修是个才华横溢但要求极其严苛的暴君,他不会因为语言障碍或文化差异而有丝毫宽容。灯光、机位、走位……任何一点偏差都会引来他毫不留情的、语速极快的法语批评,虽然我并不能完全听懂每一个词,但那不满的语气和锐利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我的第一场戏,是饰演的角色“林”在混乱的亚洲超市里,因为语言不通和culturalmisuanding(文化误解)与店主发生争执。台词不多,但情绪需要在压抑的委屈和突然爆发的愤怒之间精准切换。
“停!刘!你的眼神不对!不是愤怒,是绝望!一种无法被理解的绝望!”马修导演通过翻译喊道,语气急躁,“再来!”
一次又一次。冰冷的镜头毫不留情地捕捉着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家真实的、略显脏乱的超市里,围观的真实居民投来好奇或漠然的目光,都成了无形的压力。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那层语言的、文化的隔阂,此刻成了表演上难以逾越的高墙。
中场休息时,我独自走到角落,接过助理默默递来的水,手指有些冰凉。我闭上眼睛,努力将导演的话消化掉,试图找回围读时那种对角色的把握。
我想起江瑾辰。想起他面对谈判桌上那些艰难条款时的眼神,冷静,专注,带着一种不轻易认输的执拗。他此刻必然也面对着各自的难题。我们都在打一场硬仗,只是战场不同。
深吸一口气,我将那点委屈和沮丧压下去。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自己。
再次开拍。我摒弃了所有杂念,不再去想如何“表演”愤怒或绝望,而是彻底将自己代入“林”的处境——那种身在异国、言语笨拙、尊严被细微摩擦不断刺伤的痛苦。当店主再次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快速抱怨时,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猛地攫住了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但又被我死死忍住,最终化为一个颤抖的、几乎破碎的倔强眼神。
“Cut!”马修导演盯着监视器,沉默了近十秒钟,然后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带上了某种认可,“……很好。这条过了。”
没有赞扬,只是简单的“过了”。但我知道,我勉强通过了第一次考验。
收工回到冰冷的公寓,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疲惫。窗外又下起了冷雨。我窝在沙发里,甚至没有力气去热一杯牛奶。
手机屏幕亮起,是他发来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北欧夜空中清冷明亮的北极星。
我的心忽然像是被轻轻触碰了一下。所有的疲惫和委屈,仿佛在那一刻找到了一个安放的角落。
我没有诉苦,只是拍了一下窗外湿漉漉的、映着街灯倒影的窗户,发了过去。
很快,他回复:「光亮在雨里也很好看。」
看着这句话,我忽然笑了,鼻尖有点发酸。
是啊,战役才刚刚开始。但至少,我知道有人和我看着同一片天空,即使那里正下着不同的雨。
镜头前的战役,我必须自己打赢。但知道远方有北极星亮着,就足够我积蓄起再次战斗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