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巡房,陈雨特意去了老太太的病房。周明宇正坐在床边削梨,梨皮连成一整条,没断。老太太靠在床头,看着儿子的眼神里满是欣慰,看见陈雨进来,笑着招手:“小陈快来,明宇这孩子,以前连苹果都不会削,现在居然这么能干了。”
陈雨笑了笑,走到床边检查仪器。周明宇把削好的梨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递过来:“你尝尝,挺甜的。”
梨的清甜在舌尖散开时,陈雨看见老太太偷偷给周明宇使了个眼色,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她的脸颊有些发烫,把梨块咽下去,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医生,”老太太突然开口,“晚上有空吗?让明宇请你吃个饭,就当谢谢你对我们娘俩的照顾。”
陈雨刚想拒绝,就看见周明宇紧张的眼神,像怕她说出“没空”两个字。她犹豫了一下,说:“晚上要值班,下次吧。”
周明宇眼里的光暗了暗,像被风吹灭的蜡烛。老太太叹了口气,没再勉强。
晚上值班,陈雨坐在诊室里整理病历,窗外的路灯亮了起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她拿起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她点开拨号界面,手指悬在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上,迟迟没按下去。
凌晨一点多,诊室的门被推开,带着一阵寒气。周明宇站在门口,头发上沾着雪粒,脸色发白。
“陈医生,我妈又喘不上气了。”他的声音带着急喘,手还在发抖。
陈雨抓起听诊器就往外跑,身后传来周明宇急促的脚步声。跑到病房,看见老太太躺在床上,嘴唇发紫,呼吸微弱。
“吸氧,准备氨茶碱!”陈雨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手却稳得很。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她听见周明宇的喘息声,像头受惊的野兽。
抢救了半个小时,老太太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陈雨摘下口罩,额头全是汗,周明宇递过来一张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像触电般缩回手。
“谢谢你。”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要是你不在……”
“我是医生。”陈雨打断他,转身收拾器械,“老太太情况不稳定,今晚最好有人守着。”
“我守着。”周明宇立刻说,“我就在这儿陪着她。”
陈雨没再说什么,走出病房时,听见周明宇在给老太太哼歌,是首很老的民谣,调子轻轻的,像小时候奶奶拍着哄睡觉的歌谣。她在走廊里站了会儿,冰冷的墙壁贴着后背,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暖意。
回到诊室,陈雨发现桌子上放着个保温杯,是周明宇的。她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姜味很浓,带着点甜。她想起大学时每次来例假,他都会用食堂的红糖和姜,在宿舍楼道的热水机上给她冲一杯,说“喝了就不疼了”。
姜茶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五脏六腑。陈雨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突然觉得这漫长的夜班,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第二天早上,陈雨在病房门口遇见了周明宇。他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却精神很好,看见她时,笑着递过来个塑料袋:“买了点豆浆油条,你趁热吃。”
“谢谢。”陈雨接过塑料袋,指尖触到他的,这次没躲开。
“我妈说,让你今天下班来家里吃饭。”周明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亲手包了你爱吃的荠菜饺子。”
陈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荠菜饺子是她的最爱,大学时跟他提过一次,说小时候外婆总给她包,他就记到了现在。
“我……”她刚想找借口,就看见周明宇期待的眼神,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话到嘴边变成了,“好。”
周明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整个春天。他笑着说:“我下午去接你。”
下午下班,陈雨换了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站在医院门口等周明宇。风很冷,吹得她缩了缩脖子,却没觉得难熬。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她抬头看见周明宇骑着辆旧自行车,在雪地里慢慢过来,车后座用红绳绑着个棉垫,是怕她坐着凉。
“上来吧。”他停在她面前,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陈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后座。自行车慢慢往前蹬,周明宇的后背很宽,挡住了大部分风。她的手轻轻抓着车座边缘,能感觉到他骑车时的颠簸,像大学时他载着她穿过校园,阳光洒在身上,暖得让人想睡觉。
“当年你总嫌我骑车慢。”周明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笑意,“说别人的男朋友都骑电动车,就我还骑二八大杠。”
陈雨笑了,声音里带着点水汽:“那时候不懂事。”
“我现在也买得起电动车了。”他说,“等我妈病好了,我就去买一辆,载你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