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光无声的深海,意识在其中沉沦,不知岁月。
一丝微弱的、带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凉意,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悄然浸润着沉沦的意识。紧接着,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清冽而充满活力的气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顺着呼吸沁入肺腑。这气息是如此纯粹,如此“鲜活”,远非昆仑的冰寒死寂可比,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舒展的勃勃生机。
熊和共沉重的眼皮,如同压着万钧山岳,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影晃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由某种深褐色茅草铺就的屋顶。茅草并不规整,带着天然的粗粝感,几缕稀疏的天光从缝隙中漏下,形成几道斜斜的光柱,光柱中,有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光点在缓缓漂浮、舞动。
不是葬仙谷的幽蓝死寂,不是穿越通道的七彩流光。
他…出来了?
意识如同锈蚀的齿轮,艰难地转动。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充盈感。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
能动。
没有想象中的虚弱无力,反而感觉身体异常“轻灵”,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饱胀”感,如同吃饱了撑着,却又从每个毛孔透出渴望呼吸的饥渴。经脉中,那条玉色中晕染着淡七彩光华的“河流”静静流淌,比昏迷前更加凝练、雄浑,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温润的力量感。蚀骨腐魂散的阴毒,如同从未存在过,只余下一种沉疴尽去的轻松。后背那恐怖的贯穿伤,也只剩下一片平滑坚韧的新生皮肤,带着微微的麻痒。
灵气灌体!脱胎换骨!
他猛地侧过头。
身旁不远处,柳轻烟静静躺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简陋木床上。她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薄被,呼吸均匀悠长,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不再是濒死的金纸色。右肩那恐怖的伤口也己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新疤。更让熊和共心惊的是,她周身竟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充满生机的淡绿色光晕,空气中那些漂浮的光点,正丝丝缕缕地融入她的身体。医仙谷的功法,似乎与这方天地的气息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在自主地修复她的伤势。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熊和共挣扎着想坐起来,查看她的情况。
然而,身体刚一动——
嗡!
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清冽而充满活力的气息——天地灵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它们不再满足于被动地随着呼吸进入,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主动地、疯狂地朝着他周身毛孔涌来!
嘶——!
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针,瞬间从西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狠狠刺入!尤其是经脉之中,那些奔涌的玉色七彩真气仿佛受到了刺激,骤然加速奔腾!新生的、尚未完全适应这高浓度灵气的经脉壁垒,在这内外夹击的狂暴冲击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呃!”熊和共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僵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痛楚远不及煞气贯体时的惨烈,却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连绵不绝!
他立刻明白了。
这是凡躯对高层次能量的本能“排斥”与“渴望”!他的身体经过初步的灵气灌体,根基被拓宽夯实,如同干涸的大地渴望甘霖。但未经仙道功法系统引导、蜕变的凡俗经脉与丹田,就像一个笨拙的容器,面对汹涌的灵气洪流,无法高效吸纳转化,反而造成了“虚不受补”的剧烈冲突!
必须控制!否则这刚刚修复的身体,又将被这“福缘”所伤!
几乎是本能地,在剧痛袭来的瞬间,熊和共强压下起身的冲动,强行收敛心神,控制呼吸!
嗡!
丹田内,那条奔腾的真气长河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与身体的痛楚。玉色的核心光芒流转,龟甲的苍茫道韵无声扩散,瞬间抚平了真气的躁动。长河的奔流速度开始放缓,遵循着一种烙印在它深处的、源自形意十二形与周天自成的玄奥轨迹。
与此同时,熊和共的身体,在剧痛与求生本能的双重驱使下,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他的脊背微微弓起,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双肩下沉,如熊罴踞地;脖颈微昂,似苍鹰顾盼;双足虽在薄被之下,却己本能地调整,一虚一实,暗合龙蛇起陆、马踏连环的桩功根基!
形意混元桩!
无需刻意引导,这浸淫了二十载、早己融入骨髓血髓的武道根基,在灵气冲突的刺激下,自发运转!
一股沉凝如山、圆融如球的“势”,以他身体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这“势”并非真气外放,而是武道意志与肉身协调达到极致后,引动自身气血与外界能量形成的微妙力场。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