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回到宿舍,想了一阵子,决定请王书记,胡姐,王培还有那个刀疤哥胡兵,一起在皇宫大酒店为彭宏饯行。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带着被邀请的一帮人在皇宫大酒店的一个包间里,开始了为彭宏送行的隆重宴请。
我把彭宏要离职的原因给大家讲了以后,大家都为彭宏的离开感到深深的遗憾。特别是胡兵,几次都要哽咽的流泪而说不出话来,一杯又一杯的向彭宏敬酒。
酒杯碰在一起的声音,像一声微小的叹息,很快淹没在皇宫大酒店包间的暖黄色光线里。彭宏举着杯子,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样子,但神情还是有些沉闷,眼角细微的纹路却比平日更深了些。“这几年,多谢各位了。”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离别的波澜,反倒像在总结一个刚刚顺利收尾的项目。我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大家过于不舍而影响这最后相聚的气氛。
我望着他,心里那股不舍猛地拧紧了一下。这些年,我们之间的默契早己不需要太多语言。此刻,我清楚地知道,他用这样的平静保护着什么——也许是我们,也许是他自己。
王书记率先打破了这瞬间的沉默:“彭总啊,你这说走就走,以后我们兄弟全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少多了。”他摇着头,嘴角却带着笑。他是老江湖了,最懂得如何用玩笑调剂气氛。
“王书记,你放心,只要有时间,我会来看你们这些好兄弟姐妹的。”彭宏笑着说道,“你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这话不假。我们几次的意外收获不都是彭宏帮的吗?而他一分钱都没有要。有一次王书记私下对我说:“彭宏总能想着我们这些好朋友,够意思。”
胡姐给彭宏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别光说话,吃点东西。这鱼是你喜欢的鲜嫩。”胡姐和彭宏也很熟悉,在我的影响下,她慢慢也改变了以前对他的不好印象。而且,为胡姐她们售楼部还拉了好几个客户。
彭宏连声道谢,眼神柔软下来。
“说起来,真舍不得彭总离开。”胡兵移定了情绪,轻声说,他原来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打打杀杀,在彭宏手下干了快两年。“我刚来时什么都不会干,特别是如何组织大家干活,彭总是耐心的一遍遍教我,从来没不耐烦过。”
这就是彭宏的方式——他不只是解决问题,更是帮助人成长。特别是像胡兵这样的二混子。有一次我听他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人才不是消耗品,而是要培育的。”
“其实最该说感谢的是我。”彭宏放下筷子,目光扫过每个人,“这些年,要不是各位支持,那么多项目不可能那么顺利。特别要感谢刘哥,教我为人处事,教我处理家庭矛盾,真是我的人生老师。来,刘哥,我敬你一杯。”
此时,服务生上来一道宫保虾球,暂时中断了谈话。
晚餐结束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来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彭宏感激的对我说:“谢谢刘哥组的这个局,我很感动。”
“应该的。你值得好好的送别。”
彭宏沉默片刻,说:“其实最好的送别不是挽留,不是伤感,而是确认彼此都没有辜负这段共事的时光。今晚,我感受到了。”
送走王书记他们后,我又请彭宏去楼上洗脚。虽然和彭宏喝完酒,我们都有些醺然。但宿外的夜风一吹,倒觉出几分清醒。
清静的洗脚房里,暖光,木盆,空气里浮着中药包蒸腾出的苦涩香气。我俩并排靠在宽大的沙发椅上,脚下没入温热的水中,一时都没说话。技工是个沉默的年轻人,手指很有力,按得人酸胀之余又有些松快。
还是彭宏先开的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也卸下了平日工地上那副雷厉风行的外壳。“刘哥,”他叫了一声,顿了顿,“后面那摊子事……就辛苦你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这一走,工地新来的负责人的能力也不知道怎么样。也不知道和我的配合还能不能像彭宏那样。热水熨贴着脚底,那股松弛感却没能漫上心头。
“放心,兄弟”我看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带说道,“你们王老板一定会派个得力干将来顶你的岗位的。我们一定能合作好的。哦,你知道王老板会派谁来吗?你认识这个人吗?”
“这我还不知道,不过,王老板叫我明天去公司总部,为我送行,到时可能会知道谁来接替我的岗位的。你放心,我会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情况的,然后告诉你。”
“谢谢兄弟了。我主要担心这几天你要走,按替你的人没来,会不会影响工程进度。”
“你放心,刘哥,这几天的工作我都安排好了,各工段的负责人我都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决不能耽误工期。、关键的十号工程的底板浇筑就在下周,机械和商砼车我都复核过时间了,老张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他经验足,出不了岔子。”彭宏说道,
“别外,老张人是稳妥,就是胆子小。胡兵是个干将,他干活,你尽管放心。”彭宏又补充道,
我们就这样一句一句地聊着。氤氲的热气里,那些冰冷坚硬的塔吊、混凝土、钢筋好像都变得具体而微,摊开在我们之间。为此刻的放松和酒精的余韵,带出许多平日里不会浮现的细碎叮嘱和人情往来。
技工添了一次热水。彭宏往后一靠,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把什么东西彻底放下了。我知道,他为此生不再为别人打工而找到了归宿感。
后来我们没再多谈工作,转而说起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而这一方斗室里,只有水流声和偶尔的叹息。按完脚,浑身松快,但那心思,却比来时更沉了几分。下楼分别时,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切尽在不言中。夜色浓重,我们都清楚,明天太阳升起,我以后再去查看工程进度,工地依旧会尘土飞扬,机器轰鸣,只是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