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优雅而苍老,字里行间却渗透出古老秩序与绝对规则的英伦腔调,如同一个最不合时宜的幽灵,在这片只属于两位新神的私人露台上响起时。
空气中那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林凡与伊芙琳,这两位刚刚还在进行着神之对峙的顶级存在,不约而同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们缓缓转过头,将那冰冷、漠然,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那个从露台入口的阴影中,迈着优雅而精准步伐,缓缓走出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逾古稀的白人老者。
他的银发被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理,光亮得足以映出月光。
脸上戴着一副古典的金丝边单片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灰色眼眸,深陷在布满智慧皱纹的眼窝里,显得有些浑浊,却在不经意间,会闪过一抹如同老狼般狡黠而冰冷的寒光。
他身上穿着一套顶级的黑色燕尾服,剪裁得体,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胸前口袋里露出一角洁白的手帕,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旧式贵族的严谨与体面。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无可挑剔的、公式化的微笑。
那是一种专属于英式大管家的、历经数代传承的、将所有真实情绪都完美隐藏在礼貌面具之下的职业性微笑。
他走到距离汉白玉圆桌五步之遥的地方,精准地停下脚步。
这个距离,既表示了尊敬,又没有过分疏远,显然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面对两位新神身上散发出的、足以让凡俗君王都为之颤栗的恐怖气场,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或恐惧。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两位足以颠覆世界的存在,而只是两位身份尊贵、但仍在他所理解的规则之内的晚宴客人。
他缓缓地、姿态优雅地,将右手抚在胸前,对着林凡与伊芙琳,行了一个标准而古老的中世纪抚胸礼。
这是一个代表着绝对服从而又暗含着自身尊严的礼节。
“两位尊贵的新世界的神明,晚上好。”
他再次开口,声音不紧不慢,如同在优雅地朗诵一首十西行诗,却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请允许我,这个来自于旧世界的卑微仆人,进行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做温斯顿。”
“我,不服务于任何一个国家,无论是美利坚,还是华夏。”
“我,也不服务于任何一个家族,无论他们是姓洛克菲勒,还是罗斯柴尔德。”
他顿了顿,那双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透出一种无比骄傲的、仿佛代神发言般的光芒。
他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无上荣光与最终通牒的口吻,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那个足以让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元首,在深夜里听到都会为之惊醒的名字。
“我,只服务于一个由这个星球之上,三十二个最古老、最高贵,也是最有资格,去定义和谱写世界未来秩序的王者们,所共同组成的联盟,三边委员会!”
当这五个字落下,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
这不仅是一个组织的名字,更是一个时代的象征,一个由旧世界精英们所构建的、笼罩全球近一个世纪的权力网络。
温斯顿脸上的笑容,在说出这个名字后,似乎变得愈发浓郁,也愈发虚伪。
“而我,”他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谦卑与不容置疑的权威,“就是这个委员会,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首席执行官。”
这番自我介绍,如同一份来自于旧日神殿的战书,堂而皇之地,摆在了两位新神的面前。
它充满了旧世界的傲慢与规则,仿佛在宣告,无论你们拥有何等伟大的力量,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建立新的秩序,都必须先得到旧主人的承认。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却同样充满了极致蔑视的态度。
林凡笑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言行举止都如同教科书般完美的旧王使者,看着他那竭力维持的优雅与骄傲,仿佛在看一出精心排演却又无比滑稽的舞台剧。
他英俊得如同神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嘲讽,有蔑视,更有种看待一件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古董般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