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将虎符对准石门侧槽,指尖刚触到凹口,错金铁尺猛然一震,贴在掌心的金属纹路竟泛起幽蓝微光。那光自尺身辽文标记处蔓延,如同活物般游走,与门缝中渗出的脂膏气味隐隐呼应。
“不对。”程九娘低声道,右手腕翡翠镯转了半圈,她鼻翼微动,“这香不是毒,是引。”
周云棠双刀己出鞘三分,银铃轻颤。胡三娘退后半步,金簪在指间旋了一转,隐入袖中。
虎符尚未插入,石壁阴影里忽有脚步声逼近。一人缓步走出,金冠束发,宝蓝团花袍拖地无声。他手中一枚契丹银币上下翻飞,落地时正立于砖缝之间。
完颜赤。
“郑提刑。”他笑得温和,“你猜我是来杀你,还是来帮你开门?”
我未答,只将虎符收回袖中。错金铁尺仍在嗡鸣,热度首透掌心。
“你早该死在醉仙楼。”我说,“那夜毒酒里,我放的是假死药。”
他轻笑一声,手腕一抖,银币再度抛起。这一次,落地方向偏移寸许,正面朝上刻着狼首图腾,反面却显出血色裂痕。
“卦象说,今日血光临门。”他缓缓道,“但我来了。”
程九娘忽然上前半步,挡在我身前,指尖轻抚翡翠镯表面。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测——空气中那缕“魂引香”浓度正在上升。
周云棠刀柄一震,银铃作响:“北辽细作也敢谈相助?你胸前若有良心,就不会替蔡攸运私盐。”
完颜赤不恼,反而解开外袍系带,任其滑落肩头。他转过身,后颈狼头刺青赫然显现,皮肉下竟有微光流转,如血脉搏动。
错金铁尺骤然发烫,我几乎握不住。眉心朱砂痣如针扎般剧痛,阴魂读语术自行催动,耳边瞬间涌入无数杂音——战马嘶鸣、铁链拖地、火堆爆裂之声交织成片。
“住手!”程九娘反手按住我手腕,“他在用刺青引你魂息!”
我咬牙闭眼,强行压制术法反噬,鼻腔己有温热液体淌下。睁眼时,完颜赤仍站在原地,衣袍己整,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幻觉。
“我不是为蔡攸做事。”他说,“若真要你们死,昨夜顺安号靠岸时,我就不会让那批‘人蜡’少装三层舱。”
胡三娘冷笑:“那你为何出现在丙七窑?为何与蔡攸勾结?”
“勾结?”他嘴角微扬,“你们可知他拿什么威胁我?不是金银,不是权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西人,“是族谱上的名字。每一个活着的完颜氏子嗣,都在他账册里标了价码。”
话音未落,密道深处突传来声音——
“完颜赤,你若助他一步,辽国皇族必灭你满门。”
那嗓音冷硬,带着金属回响,不似人声,倒像机关传音。
完颜赤脸色不变,只抬手摸了摸耳垂。那里有个极小的耳洞,深陷皮肉,边缘泛白,显然是多年佩戴重物所致。
我凝神盯着他双眼,再次尝试催动残存的阴魂读语术。这一次,我不求听亡魂之语,只探其魂体波动。
结果令我心头一震。
此人魂息紊乱,断续如残烛,仿佛随时会熄。更诡异的是,他的影子在火光下竟有两道——一道随身而动,另一道却静止不动,斜指向石门方向。
“你不是活人。”我脱口而出。
他怔了一下,随即低笑起来,笑声沙哑,像是从地底传出。
“你说得对。”他摊开手掌,掌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纹路,形如微型虎符,与我怀中之物同源异形,“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瞳孔骤缩。
蜂髓在经络中窜动,太阳穴突跳。错金铁尺贴着掌心,嗡鸣不止。
“什么意思?”程九娘厉声问。
完颜赤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你可记得,你在现代解剖室最后一眼看见谁?”
我脑中轰然炸开。
那一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手术台边,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骨锯,正俯身向我。那人戴着口罩,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
正是眼前这张脸。
“你是……我穿越时搅动的时空涟漪产物?”我声音干涩。
“准确说,我是你未能完成的那台解剖手术本身。”他收回手掌,虎符纹样隐去,“你本该死在那一刻,却因电流激活了某种机制。而我,成了被撕裂时间线中残留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