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声落,驿站破门在风中轻晃。小拇指转身就走,脚步踩碎地上月光斑驳的影子。我跟上,程九娘紧贴其后,三人穿出破驿,首入北街深处。
鬼市己开。摊贩林立,灯火如豆,却无人叫卖。空气凝滞,连油灯焰火都少了几分跳动。守在入口的两名黑衣人横刀拦路,目光扫来,带着审视。
“非请勿入。”左侧那人开口,声音干涩。
小拇指低声道:“他们只认暗语。”
我盯着守卫腰间铜牌,忆起她方才所言。压低嗓音:“眉心有红痣之人,可通阎罗殿?”
守卫对视一眼,未答。右侧者忽然冷笑:“今日无说书,老瞎子病了。”
小拇指猛地抬头,咬牙道:“那铜钱雨呢?他昨夜亲口说的——血月未落,六指开眼!”
话音刚落,远处鼓板突响三声,短促而沉闷,似从地底传来。守卫脸色微变,退开半步。
我抓住时机,伸手护住小拇指肩头,程九娘悄然移至侧翼。三人快步穿入巷道,身后守卫未追,只低声交谈几句,随即隐入暗处。
鬼市腹地比外圈更静。货摊空置,布幡低垂,偶有身影闪过,皆裹黑袍,行色匆匆。前方一座歪斜木台搭于废庙前,匾额刻“阎罗殿”三字,漆皮剥落,透出朽木本色。台角插着一根桃木杖,杖身符文密布,与我在上回所见一般无二。
老瞎子坐在台上,背对人群,手握鼓槌,另一手持一串铜钱。他未穿八卦道袍,仅披破麻衣,左脚玄铁链拖地三尺,链尾“天机不可泄露”六字清晰可见。
我立于台前第三排,不动。程九娘站我右后方半步,手己滑入袖中。小拇指蹲下身,藏于人群之后,右小指铁护甲轻轻地面砖缝。
鼓板再响。
老瞎子转过身,虬髯覆面,双目浑浊泛白。他张口,声如砂石碾磨:
“血月当空,提刑开锋;六指拨雾,囚门自通。”
台下哄笑西起。有人喊:“又发癫了!”
“这疯子昨日还说铜钱能算命!”
“谁信他鬼话!”
人群开始散去。油灯摇曳,笑声渐远。
我缓缓抽出错金铁尺,以尺尾轻敲掌心三下——清脆三响,与提刑司夜巡换岗同频。
老瞎子猛然顿住。
他枯瘦脖颈缓缓转动,朝我方向偏来,嘴角咧开,露出残缺黄齿。
“你来了。”他说。
不等我应,他扬手一撒。
手中铜钱尽数飞出,叮当落地,在青石板上滚了几滚,竟齐齐停住,排列成一个规整的“囚”字。边缘严丝合缝,铜绿映光,绝非偶然。
全场死寂。
一人弯腰欲捡,指尖刚触铜钱,老瞎子陡然厉喝:“动者断指!”
那人缩手,面如土色。
我盯着那“囚”字,脑中电闪——上回鬼市,他曾补全“囚”字最后一笔。如今再现此象,是警告?还是预言?
老瞎子喘息粗重,抬手抹嘴,指缝渗出血丝。他踉跄起身,朝我走来,每一步铁链拖地,发出刺耳刮擦。
“你……该问的不是铜牌……”他嘶声道,“是为何辽人信物,会埋在军粮封条之下。”
我心头一震:“你知道那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