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电话里那句“唯独顺安号失事”的话,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戴灵均心里荡开层层疑虑。
同期船只无恙,偏偏载着陈志远的那艘船出了事,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让等了近百年的魂灵,得以安息。
他将对船难的疑虑暂时压在心底,眼下需先了结林婉清的执念。
他清楚,知晓了陈志远确切的死讯,便有了化解这份无尽等待的钥匙。
第二天傍晚,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色,戴灵均再次来到观音桥那棵老柳树下。
河水在暮色中泛着粼光,对岸民居亮起零星灯火。
他选这个时辰,是因黄昏时分阴阳交替,气场较为柔和,利于沟通,也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他从随身带的布包里,先取出那件素色碎花旗袍,动作轻柔地铺展在柳树根部,让布料接触着蕴含生机的土地与灵性之木。
接着,他解下腕上的水精钱,托在掌心。
这水精钱乃水灵之气凝聚,性温润,能宁心神,聚灵性。
他运行体内真炁,缓缓注入水精钱中,只见那枚古钱表面泛起一层肉眼难辨的光泽,周围空气中的水汽似乎受到牵引,丝丝缕缕汇聚而来,在钱币上方凝成一团拳头大小的水球,虚悬不动,映照着天边最后的余晖。
戴灵均折下一段柔韧的柳枝,走到水球旁。
柳树自古有留别之意,其枝条柔韧,能通灵,常被用于安抚游魂的仪式中。
他以柳枝尖端,轻轻蘸取那团由水精钱汇聚而来的清水。
准备就绪,他面向铺着旗袍的柳树根部,神色肃穆。
他没有开坛设法那般隆重,只因这并非驱逐恶灵,而是一场告慰与送行。
他手持蘸水柳枝,开始在空中缓缓挥洒,清澈的水珠随着柳枝的轨迹散落,在暮色中划出晶莹的弧线,如同为远归的旅人洗去风尘。
同时,他口中用不高却清晰的声音,低声诵念起来,不是复杂的咒文,而是平实的话语,夹杂着真名与真情:
“林婉清,林家小姐,蒙城人士,甲戌年五月初十于春草相馆留影,寄望南洋……”
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柳枝继续挥洒清水。
“你所等之人,陈志远,与同乡乘顺安号往槟城谋生……”
当念到“顺安号”与“槟城”时,铺在树根的旗袍似乎微不可察地拂动了一下,并非风吹。
戴灵均心念专注,继续诵念:“……船行海上,遇风浪失事,陈志远及船上诸人,皆己罹难,魂归沧海。此事属实,消息于半年后传回蒙城。”
他清晰地报出陈志远的名字和死讯,这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