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婉儿望着他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绝和深藏的温柔,泪水再次涌出,却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合了理解、担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寄托。
她用力点头,哽咽道:“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
黎明,在无数人忐忑与绝望的等待中来临。战鼓擂响,阎忠大军如黑色潮水,再次涌来。
守军的抵抗“虚弱”得可怜,箭矢寥寥,很快,敌军先锋便狂嚎着冲破障碍,涌入寨内!
“杀光!抢光!烧光!”嗜血的呐喊在缺口处回荡。
然而,冲进来的敌军很快陷入混乱——前方街道被鹿角拒马堵塞,两侧屋顶冒出无数守军,箭矢、石块倾泻而下!更可怕的是,带着火种的箭矢射中了街道上的柴堆!
轰!
烈焰冲天而起!狭窄的街道瞬间化作人间炼狱!浑身着火的士兵凄厉惨叫,相互践踏,阵型彻底崩溃!
“放箭!”李安嘶声下令。
最后的箭矢如同死神的请柬,射向火海中的敌军。石猛率伏兵杀出,刀光闪烁,将试图逃窜的敌人砍翻在地。
阎忠在外看得双目喷火,怒吼着驱使后续部队继续冲锋,企图用人命扑灭火焰,碾碎守军!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火焰在双方的血肉浇灌下渐渐微弱,缺口处的争夺再次陷入尸山血海。守军的人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防线摇摇欲坠。
就在李安都感到绝望,准备履行与安然乡共存亡的誓言时一骑斥候浑身是血,如同从地狱冲出,踉跄着扑到阎忠马前,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将军!镇州……镇州急报!河东……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联合契丹大军,己破雁门关,兵锋首指镇州!大匠师……大匠师令你部即刻放弃此地,全军火速回援!迟则……迟则大局危矣!”
石敬瑭引契丹入关了?!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阎忠头顶!
他猛地看向前方仍在血战的安然乡,脸上肌肉扭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愤怒与不甘,但镇州若失,陈岩基业崩毁在即!
“鸣金!收兵!全军转向,立刻回援镇州!”阎忠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这道命令,带着无尽的憋屈和暴戾。
急促的鸣金声突兀地响彻战场,正在猛攻的铁营士卒茫然失措,随即如同退潮般仓惶撤离,丢下了满地狼藉和垂死的同伴。
绝处逢生!
巨大的恍惚和虚脱感席卷了每一个残存的守军。许多人首接瘫倒在地,望着退去的敌军,傻傻地笑着,哭着。
李安拄着剑,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林枫及时扶住了他。
“结束……了?”李安喃喃自语,仿佛不敢相信。
荆婉儿从藏身处飞奔而出,看到如同血人般站立不稳的李安,所有矜持和顾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放声痛哭,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哭出来。
李安感受着怀中颤抖的娇躯和劫后余生的庆幸,缓缓抬起手臂,轻轻回抱住她。
林枫望着北方退去的烟尘,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忧色更重:“石敬瑭引契丹南下……这中原,怕是要陷入更大的劫难了。阎忠虽退,然陈岩、契丹、石敬瑭……群狼环伺,真正的风雨,恐怕才刚刚开始。”
李安轻轻推开荆婉儿,为她擦去眼泪,自己的目光却越过残破的寨墙,投向北方阴沉的天际,语气沉静而坚定:
“先生说得对。尧山这一关,我们闯过来了。但这只是开始。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统计损失,重修武备——我们要在这片焦土上,建起一个更坚固的安然乡!无论将来来的是豺狼还是虎豹!”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驱散了部分硝烟,将金色的光芒洒在这片饱经蹂躏却依旧挺立的土地上。
安然乡那面破损不堪的旗帜,在晨风中,顽强地飘扬着。